郑凡这才知道下午带出去的文件袋不见了,他对情绪夸张的老头解释说:“狮子狗在豫园九曲桥上咬住我的裤脚,甩都甩不掉,是我们主动送过去的。就算我们想在城隍庙偷东西,也不会偷狗,更不会伤狗,我们没必要跟狗过不去。”
老头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声音像是从枪膛里迸发出来的:“你知道莎莎值多少钱吗?六十万从德国买来的,汽车轧死一个人才赔二十万。”
小凯忍不住了,他攥起拳头冲上去做出准备动手的架势:“你是不是想说,你的一条狗值我们三条命?”
老头犟着笨重的脑袋:“这是你说的,我没说。”
老头身边的光头保镖对冲上来的小凯简单地推了一掌,小凯就很利索地跌坐在保卫处生硬的水泥地面上。
不服气的小凯从地上爬起来要上前论理,保卫处长和派出所长拉住了跃跃欲试的小凯。
郑凡继续耐心地对老头循循善诱:“老人家,这事我们当场已经跟你女儿解释清楚了!”
老头很失态地拍响了桌子:“那是我太太!”
见过世面的老豹按住老头过于冲动的胳膊:“很抱歉!我们实在想不到你太太长得比你女儿还要年轻漂亮。”
老头捋起袖子,火气冲天地挥舞着干枯的胳膊,毫无道理地吼叫着:“你又不是我孙子,你怎么知道我女儿不漂亮?”
保卫处长、派出所长、文学院长、研究生院院长都劝双方保持冷静,大家要是都这么冲动,此事就不好解决。
在多方干预和劝说下,控辩双方总算貌合神离地坐到了谈判桌前。
后来,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完全是老头一次无中生有的寻衅滋事,甚至是某种无赖式的嚣张。老头是温州的一个皮具商,狮子狗是送给他第三任太太的礼物,第三任太太包养了八年才升级为正式夫人,六十开外的温州皮具商自是宠爱有加,这位扶正不久的川妹子在聚宝斋买南非钻戒时跟店家讨价还价时间过长,热爱自由的德国狮子狗也许是受不了持久的冷落,也许是经不住城隍庙炫丽灯火的引诱,就擅自开小差溜了,开溜的路上被拥挤的人群踩伤了腿,所以老豹抱回来的实际上是一条受伤的狮子狗。川妹子太太和她身边的两个女佣为了掩盖对狮子狗看护的失职,就发挥集体的智慧,就共同虚构了一出在聚宝斋买钻戒时狗被偷的故事忽悠皮具商老头,而且信誓旦旦地说三人中有挡视线的,有挤在身边打掩护的,反正没到十秒钟,莎莎就不见了,莎莎在反抗被偷过程中还被他们暴力致伤,三个小偷是在听说了城隍庙的每个出口都被保安守住盘查后,才被迫将莎莎送了过来,临走还不忘顺便敲诈了六百块钱。喝了一斤多白酒的皮具商一听这话,立即报案,警方本来不想管这件狗事,可后来接到了上面的一个电话,就不敢怠慢了。皮具商目前正在上海炒房,既炒楼花,也炒现房,据他自吹自擂,他在黄浦江边跺一脚,上海楼市就会冒汗。其实皮具商并没有这么牛,只是有钱能使磨推鬼,他确实让上面为这条狗打了电话,让一屋子的人在这个夜晚为一条狗而不得安宁。
喝多了酒的皮具商提出的要求不仅无理,而且无耻,他说敲诈勒索钱财一事,警方怎么认定就怎么处理,眼下最要紧的是郑凡他们三人今天夜里必须去宠物医院的ICU病房为狗守夜,等狗转危为安出院后,再根据狗受伤害的程度解决狗的医疗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等相关问题,皮具商撂下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必须向我太太道歉!不要以为读了几天书,就了不起了,说老实话,老子小学没毕业,你们给我倒尿壶,老子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