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来时路(4)

我没有打车,步行着,慢慢踱回了家。

房子装修很豪华,我的大幅照片挂在不同的角落,貌似这里尊贵的女主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在进门之前,我要鼓起怎样的勇气。从什么时候起,我变成了这样一个怯懦的人?

捧着杯子喝白开水,让自己暖和起来。可能因为心太凉的缘故,我的体质也越来越偏寒了,总是手脚冰凉。

是不是要感谢那些医生呢?是他们的话,才让我有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那天,医生把我的情况说得很严重:“以我的经验看,她的身体现在非常糟糕……”陶德凯一脸的惊异。

那个医生是孟樵找来的,他后来让孟樵专门问了一下,糟糕是什么意思。记得后来孟樵神情紧张地来找陶德凯,两人在阳台上说了半天。出来后陶德凯表情复杂,原来的不以为然,也有所收敛。

我一个字也没有问。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比医生更了解,我知道我该积极治疗的,否则真的会有危险,但我决意放弃。在陶德凯对我的伤害停止之前,我的治疗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让我的伤口结痂的目的,就是为了再一次揭开它,让我痛得更深,我还有接受他寻医问药的必要吗?

我只在孟樵再次带医生来的时候,告诉医生我失眠严重,需要借助安眠药。医生开了药方,却慎重地卡着药的用量,一粒也不肯多带给我。我只有不断地说这样的药量对我无效,使他惶恐地加大剂量给我。毕竟他拿了钱,是想让顾主满意的。

我很快如愿以偿,开始了不分昼夜的昏睡。睡着了好,我可以把那些屈辱和痛苦,当作一场暂时侵入的梦。

可奇怪的是,从我有意麻醉自己开始,陶德凯却再没有来伤害我。他每晚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由孟樵拖着回来,沾着床就睡死过去。

今天也是这样。孟樵累得满头大汗,几乎是把陶德凯扔到床上的。

我看也没看他们。孟樵只好独自费劲地把陶德凯调整到相对舒服些的状态,然后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准备回到楼下他自己的家里去。

陶德凯终于安生了。对这样一个没有意识的男人,我感觉还算安全,尽管我不得不和他待在一张床上,可好歹他不吐酒,我还待得下去。我和他,就如地铁中相邻的两个陌生人。

“起来给他找点东西盖上,要不然会感冒的。你放心,我这就走,什么也不会看。”孟樵临走时,看我始终背对着他们自顾自吃药睡觉,对陶德凯的哼唧无动于衷,忍不住说了我一句,口气中尽是不满。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把身上盖着的凉被扯掉,扔给了他。他垂着眼皮,盖在了陶德凯的身上,却在抬起头来时如雷击般表情痉挛。

我盯着孟樵因惊惧扭曲的脸,“你满意了吧?”除了睡衣遮住的敏感地带,我浑身上下,甚至连脖子的伤痕,都暴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有什么权利指责我?他以为,我只知道拿东西遮住自己,就是个不知道心疼男人的坏女人吗?他以为只有他在别人前面无条件地维护陶德凯的尊严,他知道不知道,我这样做,也正是为了维护陶德凯的面子。

当然,更是为了我的尊严。尽管我过的生活根本就不是人过的。从地狱里修炼出来的人,也许会成为真正的勇士,但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修炼成功,我只会慢慢地被蹂躏成炼狱里的灰烬。因为我跌入的,是魔鬼布下的火坑。

孟樵的神情凝重让我冷笑。我起身去壁柜里拿衣服穿的时候,索性把吓坏165号足疗技师的后背呈给了孟樵。让他好好看个够吧,反正也吓不到他,他原本一直冷血。

孟樵的声音在发抖,他结巴着说:“我、我不知道……”

我转身恶狠狠地看着他,“你知道了又能怎样?这会影响陶德凯在你心中至高无上的形象吗?会让你心生恻隐,对我有些许怜悯之意吗?你不是一直都在排斥我,认为我是高攀了陶德凯吗?这下你高兴了吧,这就是我高攀的下场!事到如今,我什么也不想解释,我认了。也许是我命该如此。”

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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