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没说错话,你说的都是事实。你不满意、不开心,可以跟我讲。丽水到底是姑娘家,远来是客。你明不明白?”
阿初点头。“你明白就好。”荣升向阿初指了指紧闭的落地窗帘。阿初立即去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窗外的花枝在阳光的浸润下,显得生机盎然。
荣升不说话,靠在椅子上,感觉到惬意。阿初了解荣升,彼此之间默契很深。他知道荣升等他开口解释,可是这一次自己没法开口辩解,因为自己抛下病中的荣升,总觉得自己理亏。
“到底什么事?你不想解释?那好,也许我看了这封信,就用不着听你解释了。” 荣升动手去拆信。
“Please trust me!” 阿初情急。
荣升隐隐约约的猜到这封信里装的是什么了。
“少爷,请你相信我。如果我们之间的信任还在,请你把信还给我。” 阿初走近荣升,恳切地说:“我现在站在这里,这封信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请相信我!” 阿初伸出手去。
荣升淡淡一笑,握着信的手舒展开来。
“别信他!”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丽水费劲地拖着一口打开的黑皮箱进来,双手一放一掀,皮箱里装的阿初的随身衣物、医疗器械、书本等东西杂乱无章地洒了一地。荣升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逃!” 丽水大声地吼。“要不是房东太太把他的箱子还回来,我们还被他蒙在鼓里。”
“表姐,你出去。”
“表弟……”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先出去。” 荣升坚持。
丽水出是出去了,不过踩得地板震天响。
“什么时候的事?” 荣升问。
阿初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说话呀——”
阿初踌躇地:“昨天晚上。”
“是她辜负了你?”
“不,是我辜负了她。”
荣升颇感意外。这是他事先没有想到的。“为什么?”他问。阿初很痛苦,不知道如何讲清楚这一夜之间的逆转。荣升却突然想起昨夜自己恍恍惚惚听见的婴儿啼哭声。“你?为了那孩子?为了玛丽亚?”
“是。” 阿初答。
荣升突然感到遗憾。但是,说出来得话却是另一种。“你知不知道,在上海,‘私奔’是一件十分可耻的事。要是在乡下,‘私奔’就是犯罪。罪犯是要被沉塘的。”
“这里不是乡下,这里是英国。少爷也不是封建家长,所以,阿初不会死。”
“这么肯定?”
“是。” 阿初十分肯定。
“我曾经为了‘爱情’一度想放弃自己的生命。想不到,你却为了一条‘生命’而放弃‘爱情’,值得吗?”
“值得。”
“为什么?”
“‘爱情’是生命中的点缀。”
“是真的吗?”
阿初点头。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
“是。”
“也许,这是你我最大的不同,我以为‘爱情’是‘生命’的全部。”
“少爷你失去了‘爱情’,但是,你还活着。人活着,就有希望。包括‘爱情’。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在不远的地方,就有一位纯洁的女子,踏着月光,踩着露水,吹着哀伤的箫,等待你去唤醒她的心灵。‘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珍惜‘生命’就是珍惜‘爱’。”
荣升感慨地说:“八年来,我一直为了失去的‘爱’而困扰,以至于不能自拔。今天恍恍惚惚地又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少爷你这八年来并没有病。” 阿初说。
“你说什么?” 荣升瞪大了眼睛。
阿初迎着少爷的目光说:“你没病!”
荣升瘫软地倒在椅子上,眼里有泪。
“自从少奶奶死了之后,你就把自己的心和她一起埋葬了。你埋葬了自己的心还不算,你连自己的身子也想毁掉,你不够勇敢,你没勇气杀死自己,你就病。你身子弱,全家上下都知道,要说大少爷装病,全家人没有人会相信。你明知道:虚不受补,越补越虚。你就不停地给自己灌补药,灌到自己吐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