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命令他们这样做过!”轲华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低垂着头,“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经历这些。这些责难、疏离、暗算和嘲笑,我一个人经历过就够了。我在秦山关兵营里面遭遇的那些,跟你现在的境遇没有太大的区别,我明白一个异乡人在异国的感受。”
他接而苦笑:“我记得每一次路过大街,被大雁的子民骂‘野孩子’的感受;我也记得刚刚从战场捡完尸体回来,把村民们的尸身送还归家,被他们的妻儿用柴刀砍得遍体鳞伤的疼痛;我更记得,你的伙伴笑我‘小白脸’的神情。
“我不甘心,觉得世道不公,觉得自己懦弱无能。我向每一个对我不善的人挥起拳头,我对每一句恶意诋毁发起挑衅,我想要证明,我是个男人,我会是个英雄,我迟早会站在大雁的朝堂上,堂堂正正地向你们的皇帝提出要求—‘我要迎娶顾尚锦!’”
他缓步从碎片中走出来,一步步迈向迷雾中的女子,凝视着她的双眸:“你不知道,在秦山关的三年里,我学到了什么,我认清了什么,我立下了多大的志愿。你甚至不知道我在你的父亲赵王面前许了什么样的誓言,才借到了三千精兵杀回苍蒙,夺回属于我的一切。我想让你认识我的家,看看我的子民,数一数我的土地。尚锦,不管你愿不愿意,苍蒙都会是你后半生的家,我的子民也是你的子民,你必须学会去宽容他们、爱护他们。”
“然后呢?”顾尚锦问,“等着他们的背叛,就如同你当初所做的一样?”
轲华不顾她的挣扎,把她紧紧地锁在怀抱里,下颏抵在她的发顶:“如果我的子民背叛你,我就带着你一个人走。我们去征服另外一片领土,去收容真正需要我们保护的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尊称你为大草原的河娲,是大草原上最美丽的河流。”
夜幕即将降临之前,厚实的云层终于散去了些,露出背后微晕的阳光。
帕琏在大君的帐篷里终于等到了轲华的回归,沉默的兄长越过他直接走到了武器架前,从上面抽了一把腰刀放在了桌案上。
“从明日起,你就随着克古塔一起筹备冬牧的事情,半个月后起程,明年的春末再回来。”
帕琏大惊:“我不去!”他稍一思索,就大叫道,“是那个女人让你赶我走的,对不对?”
“她是我的阏氏,是你的嫂嫂!”
帕琏大吼:“我讨厌她!”
轲华怒从心头起,毫无预兆地抬手,对着帕琏的脸颊就挥了过去。皮肉清脆的响声在宫帐里回响,帕琏不可置信地瞪着自己的兄长。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就算你再如何讨厌她,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当年若不是她命令自己的亲兵深入苍蒙,救下你的性命,你早就死在了阿不尔斯手里。”
“不是,我是郭家派人救下来的,是郭家保护了我,是侧阏氏把我养大,跟大雁那个女人没有关系!”
轲华冷哼:“郭家!你相信郭家?”
帕琏坦然直视着自己的亲哥哥:“没有郭家就没有我们方家的苍蒙,就没有我,哥哥也不会当上大君。”
轲华猛地抬脚,将帕琏踹飞了去:“苍蒙一直以来就是我们方家的!如果不是姆妈拼死保护了你,你以为你能够活到汉人救兵出现?为了救你,有多少汉人和方家人死在了护送的路上?如果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替姆妈报仇,不是为了夺回我们方家的一切,我会冒死杀回苍蒙吗?你居然说我用血肉之躯夺回来的土地,都是郭家的!滚,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