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1(5)

这位季老师咄咄逼人地讲了二十分钟,彩虹觉得芒刺在背。她见过这样的学界新锐,口若悬河、目中无人,把理论玩得跟剥洋葱似的,一瓣一瓣地拆开,一层一层地分解,听的人只觉刀光剑影、头昏目眩,仔细一想,又找不到要点,也不知中心何处。你会大受启发,同时又觉得他标新立异、缺乏根据。像这种“顿悟型”的学者,你得跟他站在一个高度才跟着上他的思路。当然,他们最招老先生们的反感。果然场下的年轻教师交头接耳,欣然有得,头排的老教授们却面无表情,不置可否。彩虹的学术观点倒不保守,却也看不惯这位季老师霸道的气势,多半是外校派来摆擂台的吧?

随手翻了翻手里的册子,找到了他的简介:季篁博士,F大文学院文艺理论教研室。她不禁暗暗吃惊,哟,这不是同行么?而且还是同事。怎么就没听说过这个人呢?再想想也就释然了,她来这里也不过一个月,文学院那么大,又赶上一个退休潮,每年都有从外校分来的新人,没听说过的人多了去了。

报告完毕,进入提问时间。何彩虹优雅地举起了手:

“季老师的发言旁征博引耐人深省。不过,我有一个小问题,其实是一系列问题:请问,男性作家的作品怎么能表现女性的经验?怎么能发出女性真实的声音?我们如何确定这些作品中的女人不是男性作家意淫的产物?一句话,充满男性想象、男性视角的小说,怎么可以代表真正的女性?”

一箭射中,YES!

彩虹心里说,季老师,接招吧。

听众席一阵骚动。前排的人扭过身子打量她,目光里充满了赞许。

一秒、两秒、三秒。

话筒支地响了一下,那个叫季篁的人淡淡地说:“这位老师一定读过《红楼梦》。请问林黛玉可不可代表女性?王熙凤可不可以代表女性?曹雪芹是不是男作家?您是不是太执著于性别本质主义?亦即相信男女作家因为生物上的区别,在创作上也有明显的性征?难道您不觉得创作的本身是无性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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