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米与鱼(2)

马应龙,马应龙在哪里呢?原先剩得有一管子呢?他在老婆放家里常用药物的储物盒里找到一管没开封的药。背对着穿衣镜,自己摸索着给涂上了。疼痛好像减轻了一点。他想这不行,无论如何还得自己烧菜、烧饭。这样在街上胡吃,早晚会把自己吃死掉的。

他喜欢喝酒,下酒菜总是一盘油炸花生米。就从油炸花生米开始学起。第一盘焦煳,散发着投过燃烧弹废墟的味道。尝了一口,苦!苦过之后有一种奇妙的香味,毕竟是自己做出的第一盘菜。喝了一两酒,把盘子里的花生米吃个罄尽。最后一粒夹了几次没夹上来,如急流中的树叶团团转。用手指捉住它,迎着光看了它半天,那种丑形怪状的样子,浑身黑乎乎的,像兰姆写的伦敦扫烟囱的黑小子。他没舍得吃,把这粒煳花生米放在桌边上的白瓷碗里。第二顿又做了一个油炸花生米,没炸熟,咬在嘴里面面的,有一股生花生味,但比炸过火的好吃。他觉得自己又进步了,于是浮一大白。把最后一粒花生米又请到白瓷碗里陪那个黑小子坐着。

终于有一天,苍天不负有心人!隔壁的李老奶奶实在看不过去,传他一个秘诀:“炸花生米要冷油下锅,小火翻炒。炒得噼里啪啦响的时候,不要急着端下来。这时候端下来,火候不够,花生米不香,稍微等一会,等花生在锅里不响了,立刻关火,晾凉。”“然后呢?”“然后,吃去吧!还有一种炸法,宫保鸡丁里面花生就得这路炸法才正宗。”我那个朋友本着孔老二进了太庙“每事问”的精神:“只要好吃,我不怕麻烦。孩子都让她带走了,现在我有的是时间。”李老奶奶说:“你老婆以前就是太惯你了,这么大个男人油瓶倒了不带扶的,现在好了,抓瞎了。不说烧什么馆子里的大菜,家常菜总得要会烧吧,天天等着吃现成的哪行?”“您接着说宫保鸡丁里面的炸花生米怎么做。”“起一锅油,小火加温。把去了花生衣的花生米放在温油里炸。”“生花生米怎么去衣?”“拿开水烫呀!开水烫了之后晾干,温油炸。炸到象牙黄时就好了,有板栗子味道。”试了几回,成功!

然后学烧鱼。第一回鱼是鱼,刺是刺。如同乱军阵上,杀得敌我不分。第二回,鱼在油锅里被揭去一层皮,神散形不散。一碟油炸花生米,一条“扒皮鱼”下了二两酒。酒醒后到菜市又买一条。鱼买回来,养在水里。又问李老奶奶曰:“如何皮不烂?”李老奶奶说:“要热油,温油粘锅,切记!”又说:“头前带路,我要看看你买的鱼。”他把盆端出来,鱼一泼剌,溅了李老奶奶一脸水。李老奶奶对着鱼相看了一会说:“刮鳞,抽掉鱼两边的筋(实际上是鱼身两边的黑线),刮去肚子里的黑膜。有先煎后烧法,还有一种方法最简单又非常入味。难的你也学不会,就学简单的吧!在锅里放水,水里放油、料酒、姜片、老抽、醋、盐,然后直接把鱼卧在里面,烧就行了。快好的时候放小香葱就行了。”两道菜学会了,吃不腻,天天油炸花生米、红烧鱼。我尝过一回,确实不错,什么菜都怕天天做,最后这两道菜真做到万人不及的程度。连隔壁李老奶奶尝了,也不由得赞叹说:“吾不及也!”

现在他又结婚了。据说谈恋爱的时候,他给女方做了两道菜,一碟油炸花生米,一条红烧鱼。他现在的老婆当时就芳心暗许了。这样的人不嫁嫁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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