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
古希腊哲学始于泰勒斯,传说有一次,泰勒斯因为全神贯注地举头仰望天上的星象,而没有看到脚下的道路,结果一头栽进了水井,被邻人所耻笑。后来这个故事被收编进了《伊索寓言》,成了那篇著名的天文学家与水井的故事。
寓言的本意,是告诫人们要脚踏实地而非好高骛远。然而千百年来,浩瀚的星空和广阔的宇宙,一直是激发人们想象力和激情的源泉。人类与动物之不同,正在于我们能够超越现实和自然,为遥远的星辰所感动。探索未知,是人性中最根本而崇高的冲动。当人举目凝视宇宙并试图触摸无限时,便将自己从凡尘中升华出来,变得与神同在。
心理学家卡尔·荣格(CarlJung)说:“人一旦与神话王国疏远,随之而来的,就是人的生存状况被降到纯粹的事实层面——这就是心智疾病的主要成因。”按照常人的理解,人脱离了现实才会精神错乱,而荣格的逻辑却恰恰相反:人完全陷于现实,才会有各种心理疾病。历史学家罗伯特·贝拉(Robert Bellah)也提到:没有人能够完全地生活在日常和现实之中,人总要用各种方式,哪怕是暂时地离开现实。无论是做梦、游戏、旅行、艺术、宗教还是科学探索,都是为了能够脱离和超越现实,而到达一个彼岸的世界。人性的本质便是要超越人的自然性,勇敢地站在现实的对立面。人类并不只是被动地接受一个临在的实然世界,更能想象一个超越的应然世界,而科技则是从实然到应然通往彼岸的桥梁,科技让我们通向一个更值得梦想的未来。
“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与远方。”或许正因为我们仰望远方彼岸的星空,才能够反过来定义此岸这个世界的价值;正因为我们能够看见未来,现在才有了意义。人不只是“存在(being)”着,而是“成为(becoming)”着,我们在不断迈向未来的可能性中超越自己。因此人类的精神世界中永远需要一个彼岸,而火星正是科技时代新的彼岸。在这个一切都失去终极意义的世俗时代里,我们需要某种能把全人类集结在一起的新目标,我们渴望某种具有感召力的新信仰,太空或许正在成为人类集体意识和文化记忆中一种新的宗教。而火星不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图腾符号,它是正待我们开拓的新边疆,是我们未曾去过但终将定居的新家园。
试想20年后,当SpaceX开始在火星上建立殖民地时,你是否愿意变卖地球上所有的家产,告别所有的亲友,从马斯克的手中买一张去火星的单程票,成为人类第一批移民火星、开疆拓土的定居者?太空并不是马斯克一个人的憧憬,也是众多远见之士共同拥有的梦想:亚马逊的首席执行官杰夫·贝佐斯成立了蓝色起源太空公司(Blue Origin),维珍集团的创始人理查德·布兰森(Richard Branson)创建了维珍银河公司(VirginGalactic),而微软的联合创始人保罗·艾伦投资设计了第一艘完成亚轨道载人飞行的“太空船一号(Space Ship One)”,谷歌月球X大奖(Google Lunar X Prize)则在资助民间的登月机器人项目。
太空梦甚至不是科技大佬们的专利,备受争议的欧洲非营利组织“火星一号(Mars One)”也在世界范围内招募单程前往火星移民的志愿者,全球有超过20万人报名,大有当年“五月花号”移民美洲时那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豪情。或许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个等待着被唤醒的冒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