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业第一大单 (1)

开业第一大单

 

『公司还没拿到营业执照,这业务就找上门来,真是风水转回来了,看来刘成还真是贵人。』朱葛暗自寻思着。

 

佘山,三省六部会所,兵部厅。

跟中书省厅相比,兵部厅确实小了很多。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中书省厅所配备的独立卫生间、衣帽间、书房、正厅,兵部厅都有,只是在面积上存在差异。

书房里摆放着一套冷兵器时代的黄金铠甲,尽管只是躯壳,却也不失威严。墙上的书法作品是南宋词人辛弃疾的《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词以寄之》: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豪放的诗词与熠熠生辉的盔甲相互衬托,顿时在深秋的兵部厅里营造出了“沙场秋点兵”的气势。

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还醒目地摆放着一枚铜制的虎型“兵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书房的主人是调兵遣将的统帅。《孙子兵法》、《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唐李问对》这些古代兵法的上乘之作一应俱全地陈列在书架之上,彰显着主人熟读兵法,绝非凡人。

兵部厅的正厅有书房的三倍大,一入厅便能看到兵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器。兵器架的一侧是两具仿秦兵马俑的陶俑,一兵,一马;另一侧摆放着一个沙盘模型,山川湖泊,道路交错,栩栩如生,仿佛战斗在山脉之间一触即发。

刘成要的就是这些,这里绝对是一个能激发男人野性和斗志的地方,“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快感,试问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呢?

刘成就很喜欢,甚至是迷恋。刘成的童年是在“文革”中度过的,那时他唯一百玩不厌的游戏就是练兵打仗,拉帮结伙,会打架的孩子比学习尖子要拉风得多。儿时的刘成着了魔似的热爱武器:一根长竹棍,刘成能把它想象成三八大盖步枪;一截短棍在刘成眼里就是五四式手枪;母亲打扫卫生的笤帚到了刘成手里,就是一挺M1汤姆森冲锋枪;土豆是手雷;玉米是手榴弹……而每一件假想的武器都能随着他嘴里“突突”的声音向敌人射去仇恨的子弹。

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刘成刚上初中,他自制了一把木头手枪,还用小钢锯的锯片做了一把锋利的小匕首,随时准备奔赴南疆保家卫国。

成年之后,刘成变得不喜欢战争,觉得暴力、血腥的战争太过于残忍。但刘成喜欢斗争,他认为斗争不一定需要兵器,不一定非得死人,智慧也是一种武器。通过非暴力的资源战、心理战、民意战、谈判战等手段而使对手感到压力,这样便能够兵不血刃地不战而屈人之兵。

在刘成的斗争哲学里,斗争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消灭对手,而是要把对手打到谈判桌上来,找到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问题解决方式。

正因为如此,兵部正厅兵器架上的刀、枪、剑、棍、叉、鞭、锏、锤、斧都没能引起刘成多大的兴趣,估计即便是在大厅里放置一枚巡航导弹,相信刘成也会把他当成下乘的武器,他始终认为最好的武器是那颗架在人脖子上的脑袋。

张楚则不一样,他被自己看到的弄得极度兴奋,像只发情的猫一样在兵部大厅里上蹿下跳:“太夸张了吧,大家幸好没听我的建议去刑部厅,要不我们现在肯定在参观、体验老虎凳、竹钉子和虎头铡呢。”

听了张楚的感慨,刘成与朱葛都哈哈大笑起来,关策忍住没笑,故作严肃地对张楚说:“就你还想体验虎头铡?包大人的虎头铡可是专铡高官贵族的,就你这小老板身份,基本算草民,狗头铡伺候!再说你还精通番邦语言,大有通敌嫌疑,搞不好连狗头铡都享受不到,得乱棍招呼!”

众人又是一阵狂笑,就连被损的张楚也被关策的话逗乐了。

笑过之后,朱葛说话了:“我们坐哪儿啊,要不咱去书房开会吧,我觉得书房的氛围比较适合我们知识分子。”朱葛特意将“知识分子”这四个字的发音弄得怪怪的。

“就在正厅吧,刚才我看了,书房的茶几太小了,好像还少了把椅子,你看这儿多宽敞。”说话间,刘成已经在正厅的茶几边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他三人也都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见四人都已落座,服务员拿着茶单微笑着走了过来,客气地询问他们需要些什么。关策接过茶单,草草地看了看,扭头对服务员说:“你就把中书省厅刚才没喝完的普洱拿过来吧,那茶不错。”

关策话音一落,刘成、张楚、朱葛三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射到关策身上,向他行注目礼。张楚按捺不住,冲着关策竖起了大拇指,脸上满是诡异的笑容。

服务员从进门那一刻起,微笑就一直挂在脸上,关策的话让她笑得更加灿烂,说道:“你们不要客气,戴老板吩咐过了,叫你们随便点。”

朱葛一听此话顿时来了精神,一把从关策手中把茶单夺了过来。

最了解朱葛的莫过于刘成,他知道如果有人愿意让朱葛宰一刀,朱葛是绝对不会手软的。戴克思自然不会舍不得这点儿钱,但朱葛手太重的话,倒显得兄弟们小气了。想到这里,刘成对服务员说道:“就喝中书省厅那个普洱吧,另外给我们泡一壶新的。”

听到刘成的话,朱葛显得有些失望,不情愿地合上了茶单。

“朱葛最近手头有什么大案子啊?”关策见朱葛周瑜没打着黄盖,问道。

朱葛说:“我都在家睡一个月懒觉了,我觉得太平盛世最先饿死的肯定是我们这些律师。”

“别扯了,就现在这经济形势,离盛世远着呢。要不我委托你去告我买的那只股票吧,我以小股东的名义控诉,都套了我10个月了,现在的股价是我入手时的零头,你说这算不算诈骗?”张楚说。

“你这叫活该,谁叫你有钱去当股东也不接济我。其实也不是没官司,听我老婆说,现在法院挺忙活的,门庭若市。”朱葛说。

“那你怎么就没生意呢,早上12点多给你打电话,你还在做梦。”刘成插了一句。

朱葛说:“我也想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啊。现在一些企业的诉讼,他们自己法务部的人就搞定了,标的巨大的经济诉讼都提着钱去找知名律师,我又不是名律师。要不老关你帮我包装包装,找家报纸给我吹吹牛。”

关策不接朱葛的招儿,只是笑。

朱葛又说道:“上个月我帮着所里一律师去张罗一离婚官司去了,纯义务劳动,但收获不少。我主要是去总结学习当事人婚姻失败的教训,以警勉自己,我老婆也说这样的事情相当有意义。”

“你看看你,年纪轻轻的,就老是把结婚啊,老婆啊挂在嘴边,你丢人不丢人?你看看我,还有你关哥,都是70后,正乐此不疲地享受单身生活呢。看看老大,60后钻石王老五,再看看你,80后资深已婚人士,哈哈。”张楚开始批判“婚姻崇拜者”朱葛。

“我就是看到你们仨这样,才抓紧结婚的。你看你们个个年纪一大把,却都将魔爪伸向了80后的小姑娘,如果按你们这样的女人资源分配法,我上哪儿找90后小姑娘去啊?你们也不好好检讨自己,想想你们在中学情窦初开给女同桌递小纸条时,80后的小姑娘们还在妇产医院的婴儿床上躺着呢,你们怎么下得了手?”朱葛为自己辩解的同时,还讨伐开了刘成、关策和张楚。

“话不能这么说啊,朱葛先生,全球知名华人物理学家已经是成年人的时候,他现任妻子的父母都还没有出生呢,都什么年代了,年龄早就不是问题了。”关策说完又接着说,“不信你问问老大。”

 “你们别把朱葛带坏了,我们四个人总得保留一块净土吧,这个守护净土的责任也只有朱葛能担得起来了。”刘成说道。

四人聊得正欢的时候,茶来了。一会儿的工夫,服务员便给四人斟满了茶,退到一边。刘成不喜欢开会说正事儿的时候旁边站着外人,便把服务员支了出去。

这不像是一个会议,至少从场面上看一点都不像。没有透亮的会议室,也没有椭圆或矩形的大会议桌,甚至没有纸和笔。四个人姿态各异地坐在沙发椅上,像一支凌乱的乐队,有人打鼓,有人弹着吉他,有人手握麦克风,只有当他们都停下来时才能够找到秩序。

而这时候就需要秩序。刘成起身站了起来。

“我先讲一下吧。”刘成清了清喉咙,开口说。

刘成从“678组织”的组建开始讲起,简单地回顾了四人兴趣小组在一年多时间里所遭遇的种种尴尬。

刘成为自己的个人理想主义而检讨,他说“678组织”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构想。

“今天回过头去看一下,我们经手的三个项目,哪一个不是在与强权博弈,尽管我们最终略有小胜,也赚到了一些钱,但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国际知识产权那个案子,我们顶着压力帮着外国人与国内民营企业博弈,因此成了卖国贼、汉奸,差点被淹死在民族主义的唾沫中;股权争夺那个案子,记得朱葛被人拿着棍子追出三里多地,后来还被扯到了新闻侵权官司里;县政府征企业用地那个案子,我们四个几乎每人都接到过恐吓电话。”

“所以我们还是得做公司,做一些常规的公关业务,哪怕它是一家小公司,只做一些小案子!”刘成接着说。

转眼天就黑了,深秋的夜来得就是这么突然。此时的中书省厅已经是灯火通明,谢曼娜正忙着指挥布置晚宴,今晚戴克思要在这里设宴招待刘成一行四人。

中书省厅是戴克思最为偏爱的一个厅,会所落成开业之后,所有的客人接待事宜,戴克思都会安排在中书省厅。

在唐代,中书、门下和尚书三省同为中央行政总汇,中书省负责决策之职,然后交由门下省审核,等皇帝御批之后再交尚书省执行。到了宋代,沿袭唐代旧制仍设有尚书、门下、中书三省,但此时的中书省已经掌握着朝廷的行政大权,与掌管军事大权的枢密院,合称为“二府”,属于特权部门。元代废掉了门下、尚书二省,以中书省统领百官,权力进一步提升。中书省的辉煌一直持续到明初,直到朱元璋废掉中书省,直管六部。

戴克思大学修历史专业,喜欢中国古代史,大学毕业论文是《三省六部制的权力审美》,还被评为优秀毕业论文。戴克思也喜欢权力,在历史的悠久长河里,戴克思看到了权力的魅力,所以戴克思偏爱中书省,他喜欢这种历史所赋予的权力的感觉。没有客人的时候戴克思也会选择一个人坐在中书省厅里,泡一壶茶,点一支雪茄,可以什么都不想,也可以什么都想。

政治曾经是戴克思的生命,他也曾近距离地拥抱过这让他激情四溢的生命。大学毕业后,戴克思被分到了地方机关,从小科员到副处级干部,戴克思凭借他对历史和政治的娴熟技艺,平步青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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