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在叶洲拳风落下的瞬间,扎格尔的身子已疾冲出去,在清晨微曦的薄光里,仿佛草原上轻捷的猎豹。这本是死地求生险中求胜的法子,他此刻左右及后方都是白莲一党,前面又有叶洲,无论被谁出招拦下片刻,立刻都会被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人剁成肉泥。不料,叶洲竟仿佛痴傻一般,任由他从身旁飞掠而过,连眼珠都不曾转动一下——也许除却“怀箴”,以及“怀箴”吩咐的那个“妖物”之外,闲杂人等在他叶校尉的心里,都是水月镜花。
这早已不是沉迷,不是服从,而是彻底被……蛊惑了吧?
说时迟那时快,扎格尔已纵出三丈远,而其余的白莲刚刚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提步追赶——此刻在他面前,只剩下重伤初愈无力动手的“连怀箴”,以及替“宗主”护法的欧阳岫两个人了。
“小子找死!”欧阳侍剑又惊又怒,高声呼喝,身形一错已挡在“宗主”面前。扎格尔奔行的速度丝毫不减,只腰身忽然一低,脚下分明是平地,那姿势却像是伏在马背上突进狂飙。欧阳岫一愣,还未瞧清这是什么架势,扎格尔已奔至近前,一道灿金色的刀光骤然自胸中泼泄出去,几乎贴地而行,直斩她的双足。
“侍剑”本是文职,欧阳岫功夫底子虽不错,临敌经验却差,见对手突出怪招,并不敢硬接,又因为护卫“宗主”的职责在身,更不能向两旁躲闪,便只有朝上方纵跃一途了。扎格尔早料到如此,招数走至一半忽然硬生生转折,刀尖朝高处一挑——欧阳岫一条右腿顿时血如泉涌,整个人狠狠地跌在地上,而那把染血的金刀已顺势搭上了“连怀箴”的玉颈。
“不想她死,就都住手!”扎格尔大喊,声如雷震。
欧阳岫本来挣扎着还想爬起来再战,被他这当头一喝砸下,双腿顿时软得半丝知觉也不剩,加之伤重,头一歪,竟昏了过去。
几乎与此同时,数丈之外,叶洲的双手已掐住了连长安的咽喉,正在极缓极缓地收紧。
说起来,连长安虽因着莲印的关系,自小未曾习武,但半载间剧变接二连三地发生,她被逼无奈动刀子的经验,无论如何也比爬墙要多——只可惜,扎格尔给她的短刀纵然是吹毛断发的利器,砍不到人身上也是枉然。在武艺高绝的叶校尉面前,她顶多算是一只爪喙特别尖利的小鸟罢了。
她靠身形急退避过叶洲一击,又靠宝刀的霜刃挡下半招,最后甚至连狼狈不堪滚倒在地这种不是办法的办法都用上了,终究黔驴技穷无计可施,真的像只小鸡雏般,被人掐着脖子轻而易举地拎起来,双脚离地,生死一线。
他手掌上包着的粗布摩擦着她细嫩的颈项肌肤,连长安渐渐觉得呼吸困难,眼前满满都是鲜红血光。她拼却了最后的气力挥刀去斩,心里却真的怕极了等那血光散去之后,地上掉着他的残肢断手——这感觉甚至比害怕自己当真死在他手上还要强烈。
可是事实证明,她还是小觑了叶洲——手中一松,不知怎的刀就不见了,意识渐渐模糊,有黏稠的液体顺着自己脖颈胸口,不住向下流淌。
她也许真的要死了吧?鼻端竟莫名闻到了盛夏里,清晨时荷塘旁的凛香。
“……放开长安!否则把你们全都碎尸万段!”扎格尔额上青筋暴跳,状若疯魔。
他的金刀已在“连怀箴”颈上切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可“白莲宗主”却没有露出半分恐惧惶急的神情。她一直在笑,笑容绝美不似凡间人物——笑着,直视他的眼睛,“你不会杀我的,你舍不得下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