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叶洲的脸色越发惨白,神情也越来越痛苦,两人紧贴的手掌之间,毒血淋漓而下……忽然,他浑身剧颤,急促地喘息两声,猛地推开她。几乎是瞬息间,一股黑气已自他肘侧直冲颈窝!
叶洲张开口,满喉紫血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仰倒,立刻失了知觉。空气中骤然奇香如缕,丝丝缠绕,织成一层密密的茧,将昏厥的两个人团团裹在当中。
天色大亮的时候,连长安睁开了眼睛,她是被落在脸上的暖洋洋的阳光吵醒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醒了,只觉得,这不过是又一个漫长的梦。
也不知是光线还是虚弱的缘故,眼前始终浮着一片金黄色的、密密麻麻的罗网,周遭的一切都在这罗网中载沉载浮,通通模糊不清……许久,金丝一根接着一根湮灭,露出下面湛蓝的底色。原来头顶的天空一碧如洗,洁白的云朵飞一般奔跑,整个世界原来……如斯美丽。
“天上浮云如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古往今来共一时,人生万事无不有……”
整具躯体沉重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脑海中却轻灵空明,从未有过的清晰。不知何时曾经读过的诗句恍然飘过,她忽觉双目刺痛,险些落下泪来。
“啊!你醒了?”
身畔传来细弱嘶哑的轻呼,一双粗糙黝黑沾着斑斑血迹的手伸了过来,却在将触及她衣衫的刹那仿佛被烫到一般猛缩回去。那声音里点点滴滴都是哽咽,都是喜悦,“我知道……我就知道……命运不会这样对你……”
命运?
方才的平和寡淡猛地不翼而飞,连长安只觉得胸口一阵烧灼。她由衷地恨着这个说法,由衷地痛恨“命运”这个词。凭什么父亲要喜新厌旧?凭什么母亲会抑郁而终?凭什么连怀箴天赋异禀受尽追捧,自己却庸庸碌碌遭人遗忘?凭什么她倾心爱恋拼死挣扎,到头来却害人害己家破情殇?难不成只是为着一个可笑的“命运”?
她无力驱动哪怕半根手指,唯一表达抗拒的方法只是虚弱地合上眼帘。眼前似乎有一张张脸孔浮现又消失,她的一生都在其中。她的一生都已经过去了,只剩下一份毒药般的悔恨,一份熊熊燃烧的不甘;即使早该死去千次万次,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在,便足够支持着她从地狱的底层一寸寸爬上来。
是不是就因为自己始终不肯在命运面前俯首屈从,所以才饱受捉弄饱受折腾?才不得不走上这条没有退路亦没有希望的道路,世上最可悲的道路?
“……副统领……不、不,宗主!白莲果然不死……我真是……属下真是……”
那声音犹在絮絮说着,颠三倒四,满是难以抑制的欣慰和狂喜。这样掏心挖肺的真情实意,就是个铁石人,也要被融化了。
可是这巨大的喜悦不过是个误会,并不是因为她的,就像这一路而来醉人的温柔都不是给她的……这温柔实在比刻骨的孤独还让人难以承受……
白莲?是啊,白莲……
仿佛梦中一般,如今活过来的,不过是个索命的厉鬼,不过是一枝开放在累累枯骨上的白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