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醉(2)

叶洲眉间一晦,好不容易压抑下去,只是问:“到底怎样?”

掌柜抖如筛糠,嗫嚅了许久才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死了……这位……没有……没有脉息了……”

“死了?怎么会!”叶洲断然道,“这不可能!”

将“连怀箴”从河水里抱出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虽然冰凉,气息若有若无,可心口还是暖的。他运功将内力输入她体内,分明感觉到她周身经脉并无淤塞,运转自如,甚至不曾受什么内伤。即使在路上颠簸了一两个时辰,也不可能……不可能就……

叶洲一把挥开老掌柜,指尖搭上“连怀箴”的脉门,他内功已有相当造诣,感官极其敏锐,纵然皮肤下的脉搏再微弱,也万万不会疏忽遗漏,可是……竟然没有,当真没有!

叶洲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简直无法呼吸,几乎都要灰心丧气。忽然,指底一跳——沉稳有力,清楚分明。他又惊又喜,连忙凝神再探,许久之后,又是一跳。

叶洲一拳擂在床侧,险些喜极而泣。脉相如常,只不过比寻常人缓慢十倍乃至数十倍,传说西方天竺国有种神奇内功名唤“龟息术”,正是这般。

自己可真真愚蠢,副统领是何等样人?天纵奇才,出尘绝世,连慕容小儿都害不了她,又怎会轻易死在这里?

老掌柜见病人已殁,而床前那人忽忧忽喜、如癫如狂,心中唯念睡在后厢的老妻,只盼她若是醒了,可千万别过来瞧动静,速速独个儿逃命就好……正如此这般胡思乱想,骤见叶洲挥拳,只当他要发怒,不假思索地转身便逃,可奈何双膝酸软,才踉跄挪了两步,脚一软便跌坐在地上。

药店掌柜只想着自己此番定无性命,谁知竟有双稳健有力的手伸过来,缓缓扶他起身。叶洲眼里漾着水光,脸上却带着笑,“店家,可有驱寒暖身的好方子?烦请浓浓煎一碗来。若有补气的参汤,也要!”

语毕,他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约莫有七八两重,递过去,话语中不无歉疚之意,“这是药钱,余下的……余下的就算赔那店门。”

药店掌柜愣了半晌才算回过神,颤巍巍地接过银子,哭笑不得。怎的?这人瞧着凶神恶煞,原来竟是得了失心疯吗?他要的东西并不难得,店里都有,可哪怕是龙肝凤胆麒麟髓,喂一个死人吃下去,也不能还阳啊!

老掌柜哆哆嗦嗦地捧着大包药材到屋后去煎,叶洲则拖来一条长凳置于榻前,坐下,无限温柔地握住“连怀箴”的柔荑。两个人,一双手,掌心紧紧相贴。

内息自他手心涌出,缓缓淌入她体内,仿佛一条潺潺的暖流,冲破湖面上封锁的薄冰。片刻,“连怀箴”沁凉的皮肤渐渐温热起来,苍白的脸上也多了一层血色。

只是……不知是不是“龟息术”的缘故,“连怀箴”的身体竟像是具空壳,经脉衰弱,半点儿内息也无,犹如从未练过内功的寻常人——叶洲暗自皱眉:难不成此番九死一生,真的令盛莲将军神功尽废?

“假如……假如她永远也无法恢复,那该怎么办?”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半空中回响,冰冷而不怀好意——明明身负血海深仇,却从此手无缚鸡之力,对顶尖高手来说,对“连怀箴”这样佼佼不群仙子样的人物来说,也许是比死还残酷的惩罚吧?

叶洲思及此处,猛然间心念如潮,满腹悲欢喜乐,到头来终究化作唇边一个微笑——纵使连家完了,纵使她再无当日神威,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从今往后无论她想要做什么事,都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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