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翘然曾经就读于20世纪30年代的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有幸亲聆齐白石的教诲,自称“留下了很多幸福的回忆”。有一次,胡翘然照标本画了一个蚂蚱,齐白石看后说:“照标本画出的是死物。你看这个蚂蚱,它的触须是向后弯的,而活着的是向前竖起的。要师造化,到大自然中去写生。”自此之后,以造化为师的理念就深深扎根于胡翘然的心中,成为其一生艺术创作的座右铭。
娄师白在齐白石门下时,常常有感于老师对事物观察的细致入微。有一次,娄师白画了一只螳螂,齐白石问他:“你数过螳螂翅上的细筋有多少根吗?仔细看过螳螂臂上的大刺吗?”娄师白为之语塞。齐白石接着说:“螳螂捕食全靠臂上的刺来钳住小虫,但是你这大刺画得不是地方,它不但不能捕虫,相反还会刺伤自己的小臂。”
还有一次,齐白石让娄师白画虾给他看,看完后,老人指出虾头与虾耳比例不对,有形无神,要弟子仔细观察活虾的动作,对着活虾去画工细的写生。隔一段时间,白石又要娄师白画虾,再指出虾须也应有动势。这样再三谆谆教导,使娄师白不仅对虾的结构有所了解,同时对齐白石画虾的用笔和表现手法,也知道得更清楚了。
齐白石的弟子各有绝活,李可染之牛,李苦禅之鹰,娄师白之鸭都独步天下,这与老人师法造化的精神引导不无关系。
白石老人常说:“我决不画我没见过的东西。”据齐良末回忆,新中国成立后,世界和平委员会请老人画和平鸽。齐白石以前很少画鸽子,就让良末专门养了一群鸽子,看它们的一起一落,一举一动。齐白石画的是飞起的鸽子,为了知道鸽子尾羽是多少根,他还特地捉了一只来数尾巴,当时那只鸽子掉毛,数出来是十二根,老人就按十二根去画了。
1951年春,喜欢给齐白石老人出难题的老舍选了四句诗,请他按每句诗意创作一幅画,其中有“芭蕉叶卷抱秋花”一句。老人因为年岁已高,已记不清芭蕉叶卷究竟是向左卷还是向右卷,迟迟未敢动笔,到处向人打听。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了,只好不画卷叶的芭蕉。
齐白石一生以造化为师的精神使得他的作品永葆生机与活力。齐白石有言:“能在不求似中得似,方能显出神韵”,“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他从民间画转向文人画,从工笔转向写意,作品的风格也从形似走向神似,但他在神似的同时又从未失去形似,终于达到不似而似的最高境界,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热爱自然、亲近自然的性格所成就的。齐白石曾题画云:“余有友人尝谓曰:吾欲画菜,苦不得君所画之似,何也?余曰:通身无蔬笋气,但苦于欲似余,何能到。”所谓“蔬笋气”就是自然之气。
这种“蔬笋气”不仅表现在齐白石的画中,也一直存在于他的为人处世中。齐白石一生与世无争,淡泊名利,对于政治怀着一种疏远的态度,一直到他成名后都是这样。四十岁时,齐白石曾教翰林名士夏午诒的如夫人学画,第二年,夏午诒为了表示对他的感谢,要给他捐个县丞。但齐白石认为当官对于自己简直是受罪,坚决拒绝。为了表示自己与官场的绝缘,他曾刻了一方“白石书屋不出公卿”的印来自勉。
在很多的文字中,齐白石都表现了自己对于势利人物的轻蔑与厌恶,如题《画鼠》:“汝足不长,偏能快行,目光不远,前头路须看分明。”还有他经常用来题《螃蟹》图的诗:“多足乘潮何处投,草泥乡里合钩留。秋风行出残蒲界,自信无肠一辈羞。”言下之间,都表达了对于鼠辈横行的嘲讽。
不过,齐白石尽管对政治缺乏热情,一生倒是屡次得到贵人相助,而齐白石自己也曾送蒋介石及毛泽东画作,不过这都是在特殊的背景下,送蒋介石画作是有感于抗战胜利,送毛泽东画作是感谢新政府对于自己的关怀,并非沽名钓誉,我们应该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