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和初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打闹闹无忧无虑中度过。每每回忆起那段时光,翦墨的嘴角都会浮现出温暖的笑意。虽然那笑总会伴随对亲生父亲翦博谦的愧疚,少年的头脑却不会顾及那许多,薄云般的愁绪很容易就被眼前的小快乐冲散。
刘云若改嫁后,翦博谦回到B市完成学业,毕业后就留在Q大学美术学院任教,并且很快有了学术界公认的成绩,成为中青年学者队伍的骨干力量。
九年多的时光里,每年翦博谦都会在寒暑假的时候亲自到K城接翦墨去B市住一段时间。冉锋总要把翦墨送上火车,然后撇着嘴要哭不哭地看一阵子,直到火车缓缓开动。看着站台上冉锋依依不舍的眼神,翦墨有种得意的小欢心。但是,她在B市没有太多伙伴,日子过得很无聊,还是挺想他的。于是,她住不了几天就撇下父亲,急急要回K城去。
狼狈为奸、无法无天的姐弟俩闹到初三时,家里的气氛有了变化。
一向和睦恩爱的冉霄鹏和刘云若开始吵架。好像是冉霄鹏那古玩店的生意出了问题,他经常在外出差不回家,刘云若的脾气就变得多疑、暴躁。那时冉家已经换了更大更新的房子,二层复式,装修考究,富丽堂皇,翦墨和冉锋却觉得家里变冷清了。
好在,两个人互相作伴,苦中作乐,翦墨的学习倒没有受到家中变故的影响。中考时,她以优异成绩考入K城的重点高中,成绩不怎么样的冉锋让爸爸交了十万块“赞助费”,也算跟头把式地跟着翦墨一起进去。
这本是好事一桩,两人却开心不起来,因为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冉霄鹏离家在外的日子越来越多,偶尔回家来,就会和刘云若激烈争吵,吵完之后他们似乎更亲密一些,然后冉霄鹏又会再离开。就这样,刘云若开始以泪洗面,日益憔悴下去。
恨意,悄无声息地种在了翦墨的心里,生根发芽。她总记得,六岁那年,冉叔叔带着她和妈妈出去玩。在公园的一株樱花树下,他们拥吻得炽热美好,他在她耳边说:“我爱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一辈子有多久?这才不过十年。妈妈才三十几岁,他就忘记了那些花朵的明媚和芬芳。
翦墨开始怀念和风细雨的翦博谦,虽然他缺席了她的童年,却在后来的时间里做出了各种补偿,为了陪她过暑假寒假,他几次放弃出国进修和讲学的机会。她说:“妈妈,我们去找爸爸吧。其实他挺好的。”刘云若登时泪如雨下,她分明伤心欲绝,却咬紧嘴唇摇头,“翦墨,妈妈不能离开你冉叔叔。”她的眼泪溢满悲苦,却无论如何不说放手。
彼时,翦墨误以为妈妈是放不下那锦衣玉食的奢华生活才选择屈辱地苟且下去,为此她一度轻视她。直到多年后,她切实体会到了“爱”的滋味,一次次咽下苦涩的泪,却说不出分手的话,她豁然明白,妈妈是深爱冉霄鹏的。那乌黑深秀的眼眸中流淌的除了委屈哀怨,还有爱而不得的绝望和孤愤。一个女人一旦提到“爱”字,就会把心掏给那个男人。掏出去的心焉能收得回来?只是,当她有了感同身受、渴望与妈妈分享那种痛楚时,她早已不在了。
冉锋和翦墨在家里不快乐,在学校里也施展不开“大闹天宫”的法术了。俩人想照旧像从前那样折腾,环境却不允许了。重点高中的学生果然不同,虽然某些个别的孩子还是爱玩爱闹的,但是有“高考”这柄利剑悬在头顶,绝大多数人是勤奋而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