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惭愧,又振奋,最后,得到新书本的快乐占了上风。第二天我带着它们来到学校,同学们的眼睛都直了,她们(都是女生)围着我,唧唧喳喳地说着话,我很少被如此簇拥过,兴奋得轻飘飘的。放学时,悲剧发生了,我的新课本不见了,这是我第一个一年级里经历的无数恶作剧中的一个,我已经想不起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了,总之,我爸的激励教育失效了。
我就这么变成一个让老师和家长都头疼的孩子,他们有时批评,有时鼓励,但谁也没想过一个原本挺喜欢学习、头脑也还算灵活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一个很弱智相的小木头,时过境迁,我回想起这一切,倒是能理解那个可怜的孩子,她不过是因为害怕。
我提前一年上学,又是年底出生,在班上是最小的,很容易成为大家欺负的对象。
我至今仍然记得有个女同学笑眯眯地拿削得很尖的铅笔芯朝我脸上戳,我笑着。我笑是因为我不知所措。我还不懂得怎么对付这世界,即使遇到恶,也只是一缩再缩,每日处在惶恐的压迫下,不变成那样一个孩子,才怪呢!
苟且偷生
既然这样,我爸只好很气恼地把我领回家,接下来的半年,我都在自学中度过。奇怪地是,离开学校,我马上神清气爽,整个儿开了窍,回想起在学校的表现,自个都觉得不可思议,我跟我奶奶说,再上学的话,我肯定是三好学生,第一批少先队员。我奶奶照旧不屑,说,就会吹牛,用老话讲,你就是个回炉油果子。回炉油果子指的是留级,我奶奶的用词让我有点儿受伤。
第二年秋天,我爸又带我来报名,在新的班级里,我的成绩一路领先,有次,放学时,老师对一个同学的家长说,你们家这孩子,心就跟塞实了一样!又指指我,说,你看人家,一点就通。那家长正在唯唯诺诺,同学的姐姐在一边说话了:她是从我们班留下来的。这个新情况让我的老师很尴尬地沉默了,从此,我敏感地注意到,她对我的态度同以往有所不同。
我没有能够第一批加入少先队,第一学期结束时,班里选举三好学生,我看着我的票数排在前面,却没能拿到那张光荣的奖状。倒是第二学期,我的票数并不够,却获得了三好学生称号,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位老师就要和我们分别了,对我的喜爱最后超过了对于留级生的厌恶,她做出这样的补偿。
二年级的班主任还是语文老师,是个小老太太,因为慈爱,所以唠叨,有时我们上自习她坐在讲台上批改作业,嘴里会念叨出一些奇怪的词语,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她对我的感觉是又爱又恨,一方面这孩子老是不交作业,一问就是“忘了带了”,另一方面,成绩倒还好,尤其是作文写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