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阿姨和我都沉浸在悲伤、惋惜、痛苦的氛围中。好长时间，屋子里还常常有哭声……母亲经此一击，本来已很严重的眼疾，至此，竟骤然丧失了视力。有一天，她站在床前，伸出一双手叫我，声音有些发颤：“宝！你……你过来……”我还没有想到母亲担忧了好久的心事，这样快就发生了。我急忙走到她面前去扶住了她，只听她又接着说：“坏了，宝！我怎么看不见……看不见你的脸啊？呀！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真变成一个瞎子了吗？我……我好苦啊！ ”唉！我怎么来形容当时母亲那充满焦急、伤心和绝望的神情啊！我也难以描述我心头的忧愁和不安的情绪。想到十多年来母亲疼我、爱我、抚育我的深厚之情，我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难受。
父亲虽然也想了许多办法，给母亲吃了许多药，也都无济于事。他听别人告诉他一个偏方，就让我每天清晨起来用舌尖舔母亲眼球上的眼翳，我就照样做了，做了一段时间也丝毫不见效果……
母亲双目失明的现实已经无法改变了！
自从母亲双目失明后，她生活就难以自理了，一切饮食起居都
离不开人。我每天照料着她，宽慰着她，也难以解除她心头的痛苦。
我的生活正起着一个很大的变化。我把学习功课、给惠民写信等都抛在一边，更不用说写什么稿子了。
惠民因功课紧张，来信也比较少了。我的心里充满了忧愁。
莺姐和我本是同胞骨肉，但由于我们从小不在一起，长大后，我和她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以致我和她之间的感情远不如我和璧姐那么融洽。倒是璧姐，看到现在的情况，更比从前关心我，要是有惠民的信，她仍及时给我送来，即使没有，她也常过来看看并劝慰我母亲。有时，她还给我带来一两册新出的文学作品，我就读给母亲听。璧姐还鼓励我、勉慰我，有时还取笑我，说我这样一心一意地爱着惠民，他该有多高兴；说将来惠民毕业后，我又该有多快乐。她想以此来安慰我苦闷、焦虑的心情。
母亲的双目虽已失明，但她的头脑仍然很清楚。幸亏母亲的性格比较温和，还能忍受这种非凡的痛苦，要是换了一个脾性急躁的人，日常生活恐怕就不能像目前那样平静了。不过，我想象得到母亲心里那种无可奈何的痛苦，她只好听天由命地忍受着……
过了春天，夏天来了。我的生活又有了变化，好像静止的河面上，给人投下了一颗石子。
母亲病了！
母亲这一次的发病，起因是端午节那天吃了小半只粽子，当晚觉得胃有点不舒服，晚饭也没有吃。不过我总觉得，为了我的升学问题、婚姻问题，时常使母亲忧虑焦急，才是个主要因素。加上几年来战争和经济的压力、我生母的去世以及小妹妹的夭折，她自己双目失明……这许多因素都混合在一起，母亲怎么能忍受得了呢？
母亲终于病倒了！
母亲躺在床上，每天只能喝少许牛奶和茶水。她总觉得肚子饿，但是喝下了一点稀粥，胃又痛起来，有时甚至呕吐。我看着母亲这种痛苦的情形，心里实在难受到极点。曾有一次，我鼓着勇气，要父亲去请一位西医来看看，但是父亲却极端反对西医。他说不请西医看，过些时也许会好，要是给西医一看，说不定反害了母亲的生命。他每天仍给母亲吞服一些“伽南香”，也开了些汤药给母亲喝，然而都不见好。母亲还是每天躺在床上，嚷饿、嚷痛。我干脆坐在床上不停地用手在她胃部轻轻地按摩。唉！这种痛苦，母亲竟挨过了一个夏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