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身世 8

记得大概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母亲托人在平湖给父亲物色了一位姑娘,给她家送去一笔礼金后,把她娶了回来,做了父亲的姨太太。她很年轻,来到我家时才十七岁(只比我大五六岁光景)。母亲命我叫她“阿姨”。

舅母就是在阿姨来之前搬到外面去租了一间房另住的。她在前后两年中死了丈夫和两个儿子,心情抑郁、悲痛自不待言,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只能找些缝纫活儿来干干,而且身体也不好。幸而莺姐结婚了,丈夫家经济条件好,她的公公开有一爿很大的木行。莺姐也常回去看看,并多方照顾。我母亲对舅母也时有资助。

阿姨来了后,和父亲俩就住在亭子间里。父亲有时也睡在楼上后房。阿姨长得说不上漂亮,个儿不高,身材微胖,圆而扁扁的脸,两片稍厚的嘴唇,一根矮矮的鼻梁。但是她朴素老实、说话和善。父亲很高兴,也很喜欢她,说她有“宜男”之相。父母亲的心里也就把林氏的“香火”寄托在她身上了。

阿姨来后的第二年就生了个女孩,于是父母亲有了自己亲生的女儿。我也有了个妹妹。自从两个弟弟死后,我觉得我一个人很寂寞,有了个妹妹,而且长得很逗人爱,我很喜欢她,而且也很高兴。而最最高兴的当然是父母亲和阿姨了。虽然是个女儿,但是也聊胜于无呀!这女儿终究是林氏亲生的骨肉啊!母亲说:“先开花,后结子。”阿姨年纪轻,当然还能连续生育,以后,说不定还会生好几个儿子呢。父亲不是说她有“宜男”之相吗?人口增多了,家里热闹多了,家庭气氛也显得比过去活跃、轻松、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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