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一队全副武装的联邦调查局特工冲进了餐馆。
凌晨两点
黑背心取下蒙在小弦眼前的黑布,让她下车透透气。“一会儿就可以和你丈夫团聚了。”他说。
从念书时算起,小弦在洛杉矶住了十几年,却还是第一次走进美国最大的海港——长滩港。被蒙了两小时的眼睛有些模糊,只感觉高耸的集装箱山一样倾斜过来,海风顺着集装箱之间的空隙直愣愣灌过来,即使在夏天也透着加利福尼亚洋流的寒意。小弦抱紧双臂,仰头见皓月当空,快十五了,月盘已近丰满。
前方百米外横泊着一艘万吨货轮,近旁一列起重机默然矗立,参差的影子里还残余些许白天的嘈杂繁忙。就着月光,小弦依稀辨出巨轮侧面“中国海运”的字样,再看身边层层罗列的集装箱,红蓝白绿,大多印有中文标记。
一辆黑色越野车从她身后的荒地驶来,急刹车,车窗上贴了前苏联的斧头镰刀标志。车上跳下来五个男人,领头的中年人有东欧男人坚硬高亢的轮廓和苍白的脸,个头没有黑背心高大,气势之盛却显然是他的上司,下车就开始训斥下属。
看来黑背心对小弦的宽待让中年人很不满,他怒气冲冲一扬手,红衬衫赶紧拿来一条塑料手铐反铐上小弦双手,又蒙上她的眼睛,把她推回车里。海风、月光、钢铁的腥气以及放低音量的俄语一概被车门“砰”地卡断了。
小弦眼前的黑布再次被摘掉的时候,她看见家瑾和奥尔加——那个似曾相识的俄罗斯女子站在万吨巨轮的阴影里,距离和码头四周庞大的参照物使他们看上去像两点微不足道的影子,一眨眼就会融化在夜色里。
“奥尔加带芯片和U盘过来,一样都不能少。”中年人用手机向家瑾发号施令,声音如同一把锐利的铁钩,足以刮破听者的耳膜。
身边只有黑背心和中年人。红衬衫和中年人带来的其他四人不知分散埋伏到什么地方去了。家瑾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对付这一队强悍人马?小弦终于担心,她和家瑾的今生将就此定格,咫尺天涯。
“向前走,不许停。”中年人猛推她一把。
小弦踉跄两步,一吸气稳住了身体。风什么时候停了,夜清凉静谧,铁箱隔离出来的空寂里,除了她的脚步,所有生的迹象似乎都悄然隐没了,一瞬间她体会到比三个月前闭关时更彻底的隔绝。死亡就是人世间终极的丧失,她忽然想,不怕死,却害怕失去他、失去自我?
小弦眼前亮起来,四周暗影里沉默的人和物纷纷呈现色彩光晕,圈套中的圈套、埋伏外的埋伏一目了然,如同灯下缓缓转动的万花筒。这是否元舍利博士所指的一种“突破”?
奥尔加正向她走来,又似乎正向她自己的本源走去。小弦看得见她身体周围茸毛一样细密柔软的橙色辉芒,上下左右随袅娜的步子飘摇。他们越走越近,她几乎能感到她的气息了,细微稚嫩,像出自还需要呵护的孩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