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必要举着那家伙吗?”她说。
黑背心看看手枪看看小弦,把枪别进后腰:“你丈夫跟你提过‘奥尔加’吗?”
“从来没有。”家瑾的确是从没跟她提过,他也没说起她发的那个邮件,也许他根本没收到。几小时前,她和家瑾在车上,她从蓝牙扬声器里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猜想是她“见”过的银泰芳邻。幻象一旦有了名字,便具体起来,有了实际的杀伤力,那一刻她又觉察到那些尚未退尽的伤痛哀怨,牵连到身心相连的深处、沉积过癌细胞的地方。一种类似肌肉记忆的惯性作用,瞬间闪过,与所谓的自我相关。
红衬衫搜完房间回来,比手画脚跟黑背心嘀咕一阵俄语。
“对不起,你得跟我们走。”黑背心最后说,对小弦点一下头,仿佛他们有约在先。
“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小弦说。夫妻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毕竟要度过各自的一生,各有各的坎要过。有时候,他的坎差一步没跨过去,转而成为她的坎;她若是跨过去了,等于是他成全了她,也等于是她拉了他一把。反之亦然。
红衬衫用一块黑布蒙住了小弦的眼睛,枪口抵着她的后背。他们从后院出门上了车,黑背心脚踏油门的刹那,邻居家的德国猎犬狂吠起来。
真实中的真实
二零零八年八月十三日凌晨一点洛杉矶
手机爆响前一秒,家瑾正感觉深陷狼窝,好在时差让他有点飘忽,危机感到目前为止不过浮出几团疑云在他脑里绕来弯去:奥尔加显然是第一次跟伊凡科夫打交道,同是黑道中人,看上去资历不浅的伊凡科夫和奥尔加的“叔叔”是什么关系?奥尔加真要他来帮忙“推销”技术,还是拿他做摆设壮胆?她为什么要他来壮胆?联邦调查局说他们会在恰当的时刻介入,他在这里坚持一个多小时了,什么时候才是“恰当的时刻”?
所以手机一响,他马上反应是老张来指示了,摸遍衣兜,才听见是邓丽君。先前被搜身后,三个手机拿回来,置放的地方却都乱了套。
他打开中国手机,不等他开口,那边俄罗斯口音的晦暗男声已经传来:“许先生,你借走了我们老板的财产,我们只好请你太太来做抵押。”
“你是谁?什么意思?”危机感终于如一把尖刀抵在家瑾喉咙,他的声音里陡然添了几分尖锐与紧迫,像螺丝拧到最后的两圈。是否他身份暴露,奥尔加要拿他一个把柄?
“家瑾,身外之物,看开些……”小弦的声音,林间山泉。但远水救不了近火,急火攻心,家瑾口干舌燥,话都卡在喉头。
“我们知道奥尔加在你那儿。”晦暗男声说,“拿奥尔加来换你太太。长滩港,G号码头,凌晨两点半。假如你报警,就别想再见到你太太!”电话“咔嚓”挂断。
家瑾直接感到尖刀刺破喉咙失血过量之后的虚脱。他就要喊出与联邦调查局约定的那句行动暗语,尚存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奥尔加,电话里的男人为什么说拿奥尔加换小弦?家瑾转向奥尔加的双眼火光熊熊,奥尔加的脸被映得几乎跟桌上的餐后酒一样红。“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中文原来可以说得如此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