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派对(15)

小弦意外地推门进来,看见他们,立刻又退了出去。他看见小弦眼中有什么像玻璃一样碎了,追出去的时候脚下“嚓嚓”响,像踩着那些碎渣。他说什么也没发生。小弦“嗯”了一声。他又说小女生想挖茉莉墙脚,勾引老板客户另起炉灶。小弦说,那跟我无关。他努力想看清小弦的脸,她却像影子,一晃就消失在拐弯抹角的楼道里,留给他一片混沌的空白。他不用镜子也能看见自己的猥琐样,肩膀垮着,头歪向一边。他当时想他在小弦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了。

不是防着小弦,只是不想自己的形象在小弦心中继续毁下去。他们从前在国外,虽然也住在大城市,但相对于北京、上海的热闹繁华,那仿佛是田园诗般的清悠单纯。结婚时的承诺是一幅挂在墙上的风景画,令人产生美好的遐想。回国创业,熟人朋友中婚外恋和离婚消息频频传来,家瑾将之归咎于人口密度的反冲——海归人士面对的绝对人口密度毫无疑问陡然翻了数倍。相对的人口密度,即人群中养眼女性的密度,在北京、上海也比纽约、洛杉矶大许多。当然这是就家瑾和他那帮酒肉朋友的品位而言。而他和小弦结婚时的约定,在这些绝对和相对的人口密度增长面前,突然具有了现实意义。

回想起来他一直有意无意地在试探那个承诺的极限,像是用一系列的小动作旁敲侧击:十五年前的话现在还算数吗?结婚时他觉得有了小弦这样的妻子再去拈花惹草的男人不是荷尔蒙过剩便是不识好歹、贪色无厌,没想到他却渐渐成了自己鄙夷的角色。

他换了个频道。男子气手枪决赛,凝神屏气,射击!“砰……砰砰!”电视里的枪响怎么如此迫在眉睫?再听,家瑾才意识到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奥尔加,好说好散嘛。开门,却是昨天傍晚的两个俄罗斯男人。他们问他奥尔加哪儿去了,英语含糊不清,像嘴里嚼着半块土豆。

“我怎么知道?”家瑾回答,心想我还找她要东西呢!

“那她留给你的东西呢?”刺青一扬手,臂上那条盘旋的蟒蛇似乎“嗖”地向家瑾吐出火舌。

“什么东西?”家瑾恼火刺青怎么知道他的心思,又立刻意识到刺青说的东西和他想的该不是同一回事。

“别装蒜了。”络腮胡一把推开家瑾,要闯进门搜索的架势。络腮胡剃了光头,看上去像头发移植到下巴上,既怪诞又横蛮。

“你们敢再向前一步,我就报警了。”家瑾扬起手机。

“许先生。”物业管理的张小姐叫他,令人舒服贴心的嗓音。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深蓝工作服的高大小伙。“您不是说厨房水池有异味吗?我带工程师来看看。”张小姐又打量两个俄罗斯男人,问:“不知道您有客人,现在方便吗?”

“哦,他们找隔壁的小姐,你今天看见她了吗?”家瑾的音量不自然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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