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4)

鲁梨在蓝旗参场科研所时,主要是研究人参加工技术。那时,所里有一套笨重的干蒸机,据说主要部件还是从以前的苏联进口的。在蓝旗参场,除了鲁梨以外,还没人能开得了这机器。原来倒有一位老技工会,但退休好些年了,退休前,场里也曾安排过两个徒弟跟着学过,但都因为太繁琐没学会。本来这套设备是闲置的,鲁梨来了后,没啥事就摆弄它。

鲁梨长得清瘦且苍白,做事情执着得近乎固执。他天生就是个机械迷,小时候就拆过收音机,拆完安装的时候零件总能多出来,上大学时,系里的自制健身器材还是他亲手焊接的。这回,他还真的和这套设备较上了劲,他反复分析写着俄文的图纸,在老技工去世前还到病床边讨教过几回,后来他就真把那台设备开动了。但场里并没把鲁梨会使用这套设备当回事,依然打报告要把这套设备淘汰掉,认为它太占地方,也没什么用途。另外,按财务的固定资产折旧的算法,它已经折没了。

临时工郑介东就帮助把这套设备卖给了县供销社废旧回收公司的一个承包组,这个组当然高兴,很快就来办了手续。但这套设备的真正买主是郑介东,他又从回收公司加价500元把设备买下了。紧接着,他在紧挨着省蓝旗参场的三马架乡成立了一个人参加工厂,挂靠在乡里,也算是个乡镇企业。

两个月后,蓝旗县三马架乡腾升人参加工厂开业了,没多久,郑介东就小有斩获,正在得意的时候机器坏了,于是请鲁梨帮忙修。鲁梨修了几回,就被蓝旗参场的老林场长知道了。老林场长在大会上说:“三马架一个乡镇小企业,转弯买走了我场的那套淘汰设备,生产和我们一样的人参制品,那个厂长乔装改扮到我们场偷艺,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我们场里有个人,现在还在帮他修机器,如果再这么干,我叫他没好果子吃。”

鲁梨吓得找同班同学齐双去通融,因为林场长马上就是齐双的岳父了。齐双在班级是宣传委员,也许因为这点底子,进场后就在场办写材料,并且质量让老场长很满意,就要把独生女嫁给他。齐双说,我哪敢给你解释啊,你以后就别去修了,于是鲁梨也就再不敢给郑介东修机器。这边郑介东的货供不上卖,又收了人家的定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到晚围着鲁梨转。鲁梨被他缠不过,只好偷着把那套设备的俄文图纸借给了他,还教了他一些要领。

然而,这一切没有逃过老林场长的耳目,他要科研所把设备图纸送到档案室存档,结果鲁梨拿不出来,想到三马架去取,却被林场长拦在了大门口。鲁梨无奈只好说了实话,他也因此被调离了科研所,到生产科的一个仓库里看大门。郑介东知道后,就要鲁梨干脆到他那儿干,这么一拉一推,鲁梨就办了停薪留职的手续,到腾升人参加工厂上班了。而郑介东在早些时候已彻底脱离了供销社。现在,鲁梨已成了腾升参业集团主管生产和技术的副总。

过了几年,郑介东又利用仲亚欣遭遇感情危机的契机,把这个颇有心计的漂亮女能人挖到了腾升去做销售经理。仲亚欣加入后,抢先注册了“蓝旗参”商标,搞得南方人根本分不清“蓝旗参”和蓝旗参场的区别,仲亚欣还煞有介事地在媒体上打假,说“蓝旗参”才是最正宗的人参产品。那时,省蓝旗参场已走下坡路,一大半产品要送到腾升去贴“蓝旗参”商标才能销出去。仲亚欣更是在和同班同学赵友离婚之后,嫁给了郑介东。所以,特产班里流传着这样的俏皮话:“仲亚欣改嫁——还是咱班的人。”

此时,“咱班的人”仲亚欣正和几名女同学聊着她家老郑——郑介东的表现,虽然说的应该是私房话,但大家分明全能听见:“我家老郑在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和我补了一张婚纱照,还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三个字”。大家都在猜是哪三个字,只听仲亚欣在略一停顿后说:“双棒参”。

大家又是一阵大笑,都干这行的,当然都懂——双棒参就是两条长在一起的连体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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