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叫激流的咖啡(4)

她长时间看着。我关上所有窗。“你看到什么?”“我的歌。”她说。“巴黎人洗衣房”冬天开始。下着雪。白色持续安静。蒙特利尔岛变成白纸。每条街上的交通符号消失。停牌上的红字消失。站牌上的时刻表消失。排屋外旋转

向上的台阶消失。肮脏消失。声音消失。颜色消失。气味消失。时间消失。获得和丧失消失。忏悔和荣耀消失。墓碑上的名字和年份消失。教堂尖顶十字架上的耶稣基督消失。一切在消失。一切成为空白和开始。仿佛所有可以重新来。去看雪。我和诺阿。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从拉贡街到圣劳伦斯河到激流咖啡馆。我们对面玻璃壁板。“你们跨越这块玻璃的两个边界。你、广尝堤岸、激流。”我讲述过去的夏天。“激流、堤岸、广尝我。那天,你说你在找我。”她喝咖啡。“我在找你。”“为什么?”她透过咖啡的热气看我。“因为你面对夏天的态度、你瞳孔里映着的那场大雨、歌声、《巴黎圣母院》。因为那杯叫激流的咖啡。因为所有。”“我不明白。”“你会明白。”静默。“那被冻住的激流对岸是什么?”她看远处。“艾琏娜岛的游乐常整个冬天它都会关闭。”“我依然要去。”她说。游乐场消失。童年消失。女孩儿在雪地里。她慢慢擦着每一匹旋转木马的眼睛。之后她对着摩天轮哭泣。静立。“这里必须有个孩子。”她开始用手挖雪。“你会冻坏。”“可这里必须有个孩子。”我和她一起挖雪。堆积。塑造。“你为什么要来蒙特利尔?”我捧起一把雪。“因为那天我一定要离开巴黎,因为我喜欢这个名字,因为她是离我最近的航班。”一个雪孩子。我们把它塑成小王子,我把围巾留给他,在诺阿哭泣的地方守着这个城市的童年。雪下着。“巴黎人洗衣房”。

诺阿病了,像一颗冻伤的果子。她沉睡苏醒沉睡。她独白提问独白。我听她说:

我是万丈的光,万丈的冰……蒙马特。那么旧的黄昏。一切辉煌。旋转木马疯了,永远不停。它在融化。红色的马哭了,所有木马哭泣。所有木马融化。彩色泪水变成糖块在空中降临。我哭。你说,你在找我……这是你的照片。黑白。天空是一张黑白照片。糖块变成琴键弹着静止的云。我是一个薄片,站在照片里的每条街歌唱。你听见什么……我跑。空寂的街。丰盛的街。僵硬的人群。黑白。我的歌都碎了。碎在霓虹灯光里、墙上、地面、门把手上、河水的流动中、呼喊声中、碎在耳朵旁边。你在找我。你问我为什么。我哭泣。我拼命撕着照片的边框。筋疲力竭……我从照片坠落。我听见河。听见激流。所有颜色回来。我在一块玻璃壁板看见小丑。看见一句话:我在找你。一场大雨。……激流越过堤岸就变成沙子。我奔跑,我看见那句话在追赶。我在沙子深处。我停下。那句话停下。我捡拾着一段白骨,响尾蛇骨。它在我手中碎裂成粉末。一场雪。一个雪孩子。小王子是你。你的话。你说,你在找我……诺阿的疾病持续。那枝霜冻玫瑰徒然开放。我守着她。守着椅子上的号码。没有水滴落下的声音。“这是什么时候的太阳?”她苏醒,看窗外。“第七天。”我看着她的苏醒。“对于雪我决不后悔。”“你从一个梦到另一个梦。”我注视她的眼睛。“它太漫长了,都消失了。”她叹息。“小王子还在。”“它总会融化。”她叹息。“你说话。对自己、对我。”“你一定要忘记,我说的话。我的样子。”沉默。“你得答应一个条件。”我说。“什么?”“离开地铁。写自己的歌。我相信歌声不会永远碎在耳朵旁边。”“你让我相信希望?”她看着我。“相信你所相信的,并且永远相信它。”诺阿看着我手指的方向。一架旧霍夫曼钢琴面对秋千。一种新的清洁和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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