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李静(1)

我认识这个女子十六年了,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你好,我是李静!

那是在二十世纪末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时候的北京,几乎天天都是碧空如洗的,二环以里,都没有几栋高楼。自行车轻巧地穿行在胡同里,到处都是大爷摇着蒲扇在下棋,大妈摘着蔬菜在唠嗑。

我就在西直门一个这样曲里拐弯的胡同里,遇见了李静。那是一个干净到极致的女孩子,就跟那时北京的天气一样。一张小小的脸上,有着一对灵动的会说话的大眼睛,两条又粗又黑的大辫子搭在了肩上,看上去淳朴至极。走近了看,原来她戴了一个无比劣质的头套。很久以后我还在为这个头套纠结,我不知道她当时是怎么想的。

她给我的解释是:“我只要戴上了头套,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做什么,我都不怕了。”

她就是这么坦然地向我伸出手来,语音清脆地说:“你好,我是李静!”

这句话,开启了我们一辈子的搭档之旅。

后来,过了很多年,我在想起那个画面时,依然会问,当时我答应了她的邀约,是被她的什么吸引了?

那时候,她刚刚辞了中央台的工作,出来自己单干做文化公司。

如果是现在,一点都不稀奇。我们在任何一个咖啡厅都能听到旁边有几人在肆无忌惮地谈融资、说风投。谁的项目没个十亿八亿的规模,都不好意思进咖啡厅。

可是那个年代,一个小女孩,没有关系、没有背景、没有“干爹”,仗着一腔热血准备干一番事业,需要相当的魄力!

我们合作的第一档节目就是《超级访问》,当时国内的电视上还没有双人搭档采访嘉宾的访谈节目。节目一经播出,反响就相当不错。但是,因为合作方出了问题,李静迫不得已把团队撤出了高大上的写字楼,搬进了朝外的一栋旧居民楼里。

就在那个几十平米的空间里,挤着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做前期的、做后期的、做现场的,都挤在那儿。靠墙摆着一张行军床,上面扔了几件军大衣,谁累了,就可以一头栽倒在那里。有时候,做后期的孩子连续对着电脑十几个小时,困得实在不行了,就想眯一会儿吧。

那年头还没有日抛隐形眼镜,说实话,有也用不起。导演摘下干涩的隐形眼镜片,找一纸杯,泡上药水,又怕别人弄洒了,然后找个电脑后面的犄角旮旯藏好。

一觉睡醒,惊觉杯子不见了,四处问大家看到杯子没。

这时就看到李静一脸无辜地坐在那儿,说:“我看到了,是你的杯子啊?我以为是矿泉水,喝掉了。”

导演经常就是这样,在极度抓狂中,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他们粗略估算了一下,那一两年,李静肚子里至少有五六副隐形眼镜,难怪她做事情那么心知肚明呢。

这样的日子撑了没多久,公司实在是没钱,撑不下去了,李静决定亲自出马去拉赞助。

那天,她穿了一件当年央视主持大晚会的露背华丽长裙,化了一个精致的小妆就出去见客户了。

她对大家说:“孩子们等着吧,等我的好消息啊!”

一顿饭,她喝得脸色坨红地回来了,然后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嚎啕大哭。

我说:“你怎么了?”

她说:“我放着好好的央视女主持不做,这是何苦呢!”

我说:“又没拉到钱吗?”

她摇摇头。我说:“哎,主要是你今天的衣服穿得不对。”

她扭头瞅我一眼。

我说:“你要是把露背装反过来穿,这赞助就有了。”

李静“噗”的一下笑出声来,那些日子,我们就是这样含着眼泪、带着笑走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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