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朵云》

台北气候已阴霾多日,此刻天空却是难得清澈,就只有那么长长一片干净利落的薄云,仿佛是天使不小心露出的一只翅膀,又像是宇宙工画师在试笔,只是那么潇洒地一挥一抹,便让落日时分的苍穹带了灵气。

那是我在《家庭月刊》工作时的办公室窗外一景。日日远眺的视野早已疲乏无奇,但当日留在公司加班的我,却被这幅突然出现的异象迷住了。

这朵云若是横在山上或海边都不足为奇,浮在城市上空,却有了独尊之势。整个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周遭静寂无声,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见。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了我和这朵云。

“老天是借着你在传达讯息吗?”我愣望着天空,默默探问,“我的未来是什么?”

那年的我二十八岁,进入这家杂志社已三年,结婚不到一年,人生习题才开始了三分之一。如今年过花甲,对老天当时没给的答案,我已可列出大半。三年后,儿子出生,我开始做电视节目、写书、开展览。再过六年即永别了这栋耸立于商业地段的办公大楼,有如飞离老树的孤鸟,细细碎碎地衔枝含草,于幸运觅得的小树枝头筑窝,在十来年间成立暗房工作室,出更多的书,开更多的展览,创办出版社、杂志社,周游列国,在大学教书,直到展开人生全新的一页,加入慈济当志工。

遥想三十三年前的那个傍晚,再一抬头,那朵云已无影无踪。老天要说的话,我现在已了然于胸:世间万象缘聚而成,缘灭而散。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