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演者但丁(5)

我14年前认识一个在基督里的人(是否在身体内我不知道;是否在身体之外,我也不知道;只有上帝知道);如此一个人上了第三层天……他上了天堂,听闻了世间之人不可言说的语言。

但丁的新听众们无疑会认为此处指的是圣保罗游历地狱之事,他们会在即将听到的故事中辨识出很多细节。但丁在这里把埃涅阿斯和圣保罗放在一个诗句中,达到古典与中世纪结合、威严与卑微相衬的效果,这在后来变成一个新的文学艺术形式。

维吉尔的身影立于《地狱篇》第一章里树木繁茂的山谷中,沉默不语,正如鬼魂那样,等待但丁先和他说话。这里描写的维吉尔并非古典书籍中的维吉尔形象。对但丁及其同代人而言,维吉尔有些与众不同。他是过去和现代异教徒之间的一个纽带,是“撒谎、冒牌的神”和基督徒信仰的真正上帝之间的联结。在这一点上,任何一位古代作家都没法和他相比。人们相信他在《牧歌》第四首中预言过基督的诞生。他用神秘莫测的语言预言将诞生一位婴儿,带来新一轮黄金年代。这些神秘的语言从未被令人信服地解释过。关于基督诞生的预言,虽然可能并非维吉尔本意,但早在第四世纪时就已经广为流传。康斯坦丁大帝(Emperor Constantine)便是信奉者之一。因此,维吉尔后来被奉为“异教徒预言者”。在兰斯大教堂(Rheims Cathedral),维吉尔的名字便出现在接受祈福的预言者名单中;在11世纪时的列日,他作为一个角色出现在圣诞剧中。在14世纪的西班牙,他被划归旧约预言者之列。

历经中世纪,维吉尔慢慢地演化为一个寓言式人物。即便在古典时代,他已然被奉为圣人。他成为知名的传奇人物,无论学者还是白丁,都将他视为圣人、占星家、保护者、魔法师和预言家。当维吉尔出现在《神曲》的开篇第一章中时,在但丁的早期读者看来,上面所列种种便是他的形象:

“我生前为诗人,曾作诗歌颂安咯塞斯正直之子,他来自特洛伊,那座遭纵火燃烧的骄傲之城。”

在但丁心目中,他是一位伟大诗人,在他面前,但丁俯首示敬,出语谦恭。

你就是那位维吉尔,那位犹如滔滔之源泉、出语如洪流的人?

维吉尔也是其他诗人的荣耀与灯塔。但丁曾长期钻研他,对他十分热爱,其风格便源自维吉尔,这为他挣得了荣耀。他被赋予一层光环,被寄予希望救但丁出险境。但丁被三头野兽赶下山坡,对母狼尤其惊惧,他哀求道:

著名的圣人啊,快救我于母狼之口吧!

但丁向维吉尔这位聪明人、魔法师求助。这倒不会让读者惊讶,他们反而会觉得顺理成章。维吉尔预言称,有朝一日会有猎犬将母狼赶出世界,读者也不会意外。维吉尔本就以发出神秘预言而知名。维吉尔受命于天保卫、引导但丁至地狱之门,牵其手游历神秘世界,读者亦不会惊讶于此,主天使正是这样带领圣保罗游历地狱的。这个故事注定精彩,是读者喜欢的类型。

这一次,但丁这位表演者终于俘获了读者的芳心,这一俘获便是7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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