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鉴赏家协会(19)

1987年,刁亦男的任务就是到北京考专业课,管炜要谋生,我在文科班带着,不好好听课,主要在代数课上写诗,写各种思潮。宝宝打架的事,也让我听得有滋有味。

我总想一出校门或一上街就碰见他,虽然我老是埋怨他不守信用。生活没有规律,但我老得想着他,很不放心啊!

说起他来,给人的印象就是与众不同。他的头很方正,眉骨使人想到北京猿人那粗壮高突、像屋檐遮住眼睛的眉骨。眼珠不像北京人那样小,可以说是亚赛铜铃,耳朵、嘴巴、鼻子都是十分匀称的大;而他最得意的是他那齐扎扎的寸头,向上方、前方、左右奔去……

因为他这美丽无比的寸头,可把我和刁折腾过一阵儿。宝宝家离学校很近,那天,我和刁在学校食堂里很快吃完了饭,天很冷,在教室里已不能午休,便径直寻向宝宝家的热被窝去,那里放着咝咝作响的水壶的大炉子,烘暖着我被冷风挑逗过的心。

一进宝宝的小屋子,除了那早已闻惯了的臭袜子、臭鞋、臭被和脚的混合异味迎面扑来外,还闻到了香皂的味道,这使我感觉稍好了一点。继而看到一盆洋溢着肥皂渍的灰白色的水放在屋子中间的地上,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我下意识地把屋门打开,放走这令人作呕的热浪。好冷啊,可那是清新啊。

“把门关上,把门关上!”

只穿着一件毛背心的宝宝在盆那边扯着我的衣袖向我嚷着。看在他屋里这股空气的份上,我没睬他,估摸着空气已换了七八成后,才把门拉上。此时,刁坐在床沿上,裹着军大衣眯着,宝宝的头像那盆水一样冒着腾腾的热气,而我瞥见了桌上有一把他这个屋子本不该有的电梳子。宝宝见我拿起电梳子正端详着,便连忙抓过去放在桌子边解释,原来是他那天到一个女生家不小心摔坏了人家的电梳子,所以拿回来修好。没等我开口说什么,他就很麻利地把水移开,把一个凳子搬到屋子中间,扯起发着眯的刁,招呼着我。

“来来来,你俩个把我的头发梳一梳,记着,让它每根都竖起来!”

他把那根部裸露的电插头小心翼翼地按在插座上,另一手把电梳子塞到我手中,嘴上还乐呵呵的。我看着他那美滋滋的神态,便放下电梳子,从脸盆里挽起一把热手巾,把他那凉了的头又擦得热气腾腾。他却表情严肃,直愣愣地睁着眼,好像在等待某个辉煌时刻的到来。电梳子里喷着热气,我逆着宝宝头发的走向,在他的头上耕耘着……头发的确一根根竖了起来,宝宝看起来像一位刚刚触了电的英国摇滚乐歌手,炸起了庞克式的头发。

“不行,不行……”

宝宝一手握着圆镜,一手拨弄着头发,试图把前额上的头发压低,他想让那些头发向前冲。我暗自好笑,寸许来长的头发也想弄成奔式?我把电梳子递给了束手观瞧的刁,刁此时也兴奋起来,脱掉军大衣,挽起袖子,宛然一个阿男发廊的广东仔。我便坐在床沿上,看着宝宝边照镜子边自行设计,刁亲自操作,总算梳好了,可总还觉得不十分满意……过去有人因为看见他打篮球时把短袖汗衫套在长袖汗衫外而说他的,可现在他却十分注意修理边幅了,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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