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我和周森动身返京。小妹将装有四个驴肉火烧的塑料袋塞进我手里,别有深意地说:“森子是个大好人,救活了县里几十个小厂。”
我一道补眠,半睡半醒地,将头偏向窗外,对周森连看都不看。后半夜,“安家家纺”的枕巾发挥了奇效,让我一夜无梦,可我仍是睡不饱似的,不想醒来,不想服刑。
我的小粉果然赢得了一张罚单。周森掏出钱包就要掏钱:“算我的。”
我撕下罚单,钻进车:“是我自愿的好不好?”
周森碰瓷儿似的挡在小粉前,我不得不按下车窗。到了北京他仍企图蛊惑我:“毕心沁,偶尔活得自私一点可不可以?”
说完,周森的视线落在了我后座上的行李箱上。他的眉头微微一紧。
我像菜鸟似的生涩地倒车,然后踩下油门逃之夭夭了。
单喜喜从派出所给我打来电话,泼妇似的:“快来救驾!”
我开着车一边过关斩将,一边训斥她:“单喜喜你丫认了个干爹是不是?你还有没有底线了?你对得起你亲爹亲妈吗?对得起我这个将来还得给你当伴娘的姐妹吗?”
单喜喜顿了一顿,改为抽抽搭搭:“少废话,快来,来了就真相大白了。”
等我到了派出所,左顾右盼生是没把单喜喜认出来,直到坐在墙根儿底下的她做贼似的跟我招了招手。单喜喜一脑袋的大波浪不翼而飞了,残存一层参差不齐的毛茬儿。我扑过去抱住她的头,仔细研究:“假发吧?不好看,咱摘了吧,我不骗你,真不好看!”
单喜喜眼圈顿时就红了:“毕心沁,你别抠了,这他妈是我头皮。”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啪啪直掉:“对对对,我有印象,米兰时装展上都是你这发型,今年最新的发型,好看,绝了!”
单喜喜的眼泪也掉下来了:“真好看的话,那你也来一个。”
“喏,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薛导。”单喜喜的下巴撇向一名正向我们走来的男人,“我那支洗发水广告全仰仗他推荐的我,这会儿正筹拍一模特题材的电影,不出意外的话我是女三。”
薛导身长腿短,不论真假,反正头顶“古奇”的鸭舌帽,耳钉璀璨。他鬼鬼祟祟地埋着头,不给我正面。我拆单喜喜的台:“做派倒是挺像大牌的,不过要真大名鼎鼎,这会儿律师记者什么的,应该里三层外三层了吧?”
给单喜喜先是下了安眠药,后才有条不紊剃了头的人,是被单喜喜顶替了洗发水广告的姑娘,姓崔,艺名是个洋名字,崔西塔。这时的崔姑娘倒是老实巴交的,着实不像心狠手辣之人。
四十岁开外的薛导目中无我,将单喜喜拉到一边,二话不说就装上了孙子。
我闲着也是闲着,便飘到崔西塔旁边:“你就对自己的头发这么没自信?”崔西塔说话也是出乎意外的温婉:“没自信的是她,所以才贡献色相。”
我护犊子的劲头儿汹涌澎湃:“她的色相是她的,从头发丝儿到心肝脾胃全是她的,别说贡献了,要杀要剐也随她的便,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法律是公平的,拘留你十天半个月就算便宜的。”
“就算法律是公平的,可薛导不是,”崔西塔胸有成竹,“不然他也不会低声下气为我向她求情了。”
崔西塔真是一语道破。单喜喜表面上占尽了先机,可这崔姑娘和薛导却多了几分患难真情。
单喜喜在我的车上泣不成声,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哭诉说真不该这么便宜了崔西塔,她可是给她下了药,本来就不太灵光的头脑,再落下什么后遗症可就雪上加霜了。她还说真该再和薛导多谈谈条件,那模特题材的电影,何苦光稳固了女三的地位,不争取争取女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