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森,若瑕不掩瑜,你可以吻我吗(4)

周森是我最得意的观众,他由衷鼓掌:“天马行空,耐人寻味。”

周森将我安顿在一位独居的大婶家中,他叫她“小妹”,他说村里人无论长幼,都这样叫她。五十岁上下的小妹给我们下了两碗打卤面,除了西红柿鸡蛋之外,还有虾仁木耳黄花菜香干香菇若干,鲜香浓郁。

下面的空当,我陪着小妹说话。小妹不敢相信地问:“说是北京的房价都快一万块钱了?”

我摸不着头脑:“您是指六环?”

周森及时帮腔:“小妹,北京的房价已经三四万了。”

小妹更是不相信了:“瞎说,上海才一万块钱。”

我咯咯笑:“不瞎说,上海已经十多万了呢。”

周森从自己的碗里向我的碗里拣了两个虾仁,嘴里却说着其他的事:“乡下治安好,你大可以放心,我就住你隔壁院。”

我胃口大开,狼吞虎咽得就像之前根本没有吞下过那见鬼的驴肉火烧。

午夜,我辗转反侧。孔昊和一切与之有关的人或事争先恐后地袭击着我,他们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李真和孔妈妈在得到了孔昊的默许后,端着刺刀来刺我的胸膛,她们一个穿着套装,一个穿着真丝连衣裙,这回全是迷彩的颜色。我的枕巾上绣有“安家家纺”的字样,而我始终无法安眠。

隔壁院,周森躺在院子中的躺椅上,姿态纯朴。我才一露面,他就转过身来,并不意外:“睡不着?”

我走上前,坐在躺椅旁的马扎上,不承认我的心事:“择席。”

周森递了把扇子给我:“这里的蚊子可都是狠角色。”

我盘腿而坐,在矮小的马扎上像表演杂技一样保持住平衡,用扇子驱蚊。

乡下的月光无比皎洁,将周森的嗓音渲染得神圣:“毕心沁,你哪里都好,只有一点……”

我急忙打断他:“别,先别说那一点,先说我的好处吧。”

周森失笑,无奈地摇摇头:“你认真、自然、不矫揉造作。你分明对钓鱼不感兴趣,却还是迁就了我整整一天,你不怕日晒,也不怕雨淋,你不愿意坐我那还算高级的大宾,反倒愿意去摸味道欠佳的鱼饵。还有,你善良,你在乎喜喜的感受,不能忍受有人伤害她,而当她……伤害了别人,你一样于心不忍。你在乎孔昊,为了他那该死的轻视而迁就他,甚至自轻……”

周森又一次失去了他的泰然:“毕心沁,这就是你唯一的愚蠢之处。”

我的肉体静止了,精神也休眠了,只余下心跳残存。我像是在聆听一曲动人却深奥的乐章,享受,却只能听得一知半解。我知道周森是在赞美我,这并不是稀罕事了,而我不知道,我是否有他描绘的那么好。而我在乎的孔昊,是否也像他一样认为,我有那么的好?

“如果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么瑕不掩瑜,你愿意吻我吗?”我的位置让我不得不仰着头,像是在请求周森似的。

也许我的缺点中应该再加上一点:随波逐流。我受了周森的蛊惑,他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蛊惑了我。如果说孔昊对我的背叛给我固有的人生判了死刑,那么周森则是我末路上最无法抗拒的诱惑,有如服刑前的最后一顿美餐。

周森对我俯下头来,他那清凉的双唇令我的心灵无比安宁,这份安宁无关心跳,相反,那颗隐隐作痛的心像痉挛似的,跳得像要挣脱我的躯壳,可我偏偏感觉,安宁极了。

我终于在马扎上失去了平衡,周森的手臂及时地垫在我的脊背下,让我在我们双双摔倒在地时,没有察觉丝毫痛楚。我们没有停止亲吻,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小镇,在月亮也偷偷躲进了云彩之时,吻到快要喘不上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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