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阵阵吹来,驱赶着炙人的炎热。
安托万看见托马苏用手将黑发弄得蓬松一些,以便干得更快。看到朋友欣喜的样子,他也感到很高兴。
托马苏·马克·多内尔,今年三十五岁,自认为是个幸福之人。他很喜欢做一种练习,即在账上填写自己的盈亏状态,他填了多次,得出了这一结论。他成功地成了海底考古学家,装备了一艘船,在他看来,这已大大地弥补了账上的亏损。账面上,他负债累累,永远处于破产的边缘,个人生活也很糟糕,与所谓的妻子关系冷淡,老是要通过各种不寻常的办法才能见到五岁的女儿马蒂尔德;他与法国、意大利海底考古界的关系也很僵,这些都让他落下一个海盗的名声--不好听,但大家都这么叫。
不过这一切都无关紧要,他在巴黎国家图书馆和里斯本图书馆查阅了一年半的资料,发现有一艘荷兰双桅纵帆船于1693年1月12日从马赛出发,却始终没有到达目的地的。他又花了一年半时间,从葡萄牙的一个大学教师关于17世纪末地中海贸易运输统计的一篇小文章中找到了线索,并通过表面毫无关联的资料查证船上可能装载的货物,进而确认那些货物既非布匹,也不是油料,而是成吨的金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谁也没有想到或者猜测到。
“看,好像有人来了。”
安托万的声音把他从梦想中拽回到现实。
橡皮艇放慢了速度,托马苏向朋友用下巴示意的方向望去。
前方出现了一艘悬挂着瓦朗斯省政府旗帜的快艇,上面似乎空无一人,打开的舱梯表明艇上的客人已经上船。
托马苏放下望远镜,不解地撇了撇嘴。
“他们想让我们干什么?”安托万把速度放得更慢,问道。
托马苏没有回答。事情快做成时,行政当局幽灵般地出现,他觉得不是个好兆头。在这一行里,不诚实的竞争对手或腐败官员搞的阴谋诡计,他见得太多了。他后背发凉,心里有些不安。
橡皮艇拖着一道白色的航迹,绕到大船后面,驶近右舷,停靠在船边。
3
随着黑夜降临,风停了。漆黑的天空下,“朔风号”一动不动地停在海面上。托马苏站在甲板上,两手插在口袋里,心里久久无法平静。西班牙海关人员已经离开一个小时,但他仍气呼呼的。为了避免跟挑毛病的官员们发生冲突,他竭力克制着自己,但实在忍不住了。巡逻艇上的那个指挥官不冷不热的声音一直萦绕在他的耳际。“也许他们没让你们填表格,”那个官员头歪着头,阴险地说,“但这是必须填的。我不能认为你们已经填了……”
身后响了脚步声,他知道是安托万来了,便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想强作欢颜,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安托万用布擦净满是油污的手,不解地扫了托马苏一眼。托马苏猜不出安托万是为他们的发掘工程,还是为他的精神状态感到不安。
“至少,发动机千万别坏了,”安托万说,“这种声音真让我感到担心,我怕发电机坚持不了多久,下面的机房里热浪滚滚!”他边说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结果在眉毛上方留下了一条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