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圣一遇见金基德文|郑圣一 金基德
写在采访之前——在阅读采访内容之前,我们有必要先了解一下采访的来龙去脉。我们二人的这次见面并不是事前准备好的。金基德的第七部电影《坏小子》大大超出了人们预期,观众纷纷涌进电影院。当时恰逢SBS电视剧《钢琴别恋》成为热门话题,主演曹在显也一夜之间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总之,迄今为止《坏小子》是金基德电影中最受大众认可的一部。但是在我看来,这实在令人费解。因为在他的所有作品中,《坏小子》最让人不舒服。此后媒体便开始集中报道他的电影。同不少人一样,我曾认为他的处女作《鳄鱼》是一种“发现”。但看了《野生动物保护区域》之后,我却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人们都说《蓝色大门》让金基德电影成了某种“发明”,但由于某些原因,我错过了这部电影。《实际状况》我也没看成,当然也没想看。但之后的第五部电影《漂流欲室》我看了,在威尼斯电影节上。看这部电影时,我又重新找到了看《鳄鱼》时的感觉(即认为是一种“发现”)。因此,回到首尔后我又开始重新关注他的电影并找来了之前错过的几部。在此期间,他已经又交出了第六部作品《收件人不详》。看了《春夏秋冬又一春》后,我依然认为《收件人不详》是他最优秀的作品。这部作品让我感受到了他的真性情,因此我第一次开始对他的电影进行长时间的思考。这也是那一年我看过的电影中最好的一部。同年冬天《坏小子》上映。评论家们参与了对这部影片的评论,我也是其中一分子。而当时金基德却突然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于是我下定决心向保持沉默的他发动进攻(参见“洪尚秀最终选择了美学,而金基德选择了宗教”,《Cine21》,2002年,第337期),并设下了几个圈套。在本文结尾部分,我这样写道:“如果我开诚布公地恳请他谈一下自己的电影,他会接受吗?怀着万分恶毒、卑鄙和恶劣的想法,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事无巨细地挑起是非,对他的电影愉快地评头论足偶尔,他自己是否也应该经历那种强加于‘鳄鱼’身上的感受呢?从居心叵测的坏批评家开始。”出乎意料的,杂志出版的第二个星期,我就接到了《Cine21》编辑部打来的电话。他们转告我说,不愿接受任何采访的金基德导演打算跟我见面,回答我的提问。得知这一消息,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浏览他的个人主页,再搜索有关他的全部访谈,总共找到了21篇。其后,我又阅读了37篇关于《坏小子》的专业评论,并从电影爱好者文中挑选了184篇支持和反对他的文章,将其打印出来。虽未进行精确的分类,但总的来说,指责占了上风。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口气看完了这些资料。从中,我领悟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有关金基德(或金基德电影)的文字内容,不管是支持他的还是指责他的,都无一例外地喜欢使用同一个比喻:他们称他为“动物”,并将其视为“怪物”,甚至是精神病患者。为了解读金基德(金基德的电影),人们甚至动用了医学,评论家们也赶紧退到了伦理学的范畴内。大部分人用性—权力来诠释他和他的作品。对此我不敢苟同。诚然,金基德的电影中充斥着杀人、强奸、偷盗、诱拐,但影片中的主人公通过这种方式寻找快乐时往往以失败告终。这些行动大都唤起了他们的“罪”意识,他们也因此倍感煎熬。这难道是虚伪?那么我们又该如何解释这种“罪”意识潜入身体并最终摧残躯体呢?事实上,到《收件人不详》为止,我虽然明白金基德的电影在讲述什么,但却无从知道他的电影指向何在。然而就在《坏小子》的结尾部分,当我听到福音圣歌时,我忽然领悟到:“罪”意识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拥抱着基督教福音主义。就在这一刻我深深体会到,金基德导演是当今韩国电影界非常珍贵的存在。金基德让人感觉不快,并非因为他是动物、怪物或者精神病患者,而是因为只有他在跟“罪”意识孤军奋战。而这才是金基德让人不快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