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坎坷少年路 3

“文化大革命”的爆发,摧毁了我想上大学的美梦。由于父亲被造反派戴了“国民党特务”的帽子,三番五次地被造反派抄家。我们这些子女,因成了牛鬼蛇神的狗崽子,不但经常有家不能归,也使我的性格从此变得更加孤僻古怪。

1967年夏季,在各路造反派为了在各级政府的“革命委员会”抢班夺权,不断展开激烈武斗的日子里,宜昌的“钢派”“新派”的造反派和保皇派,偶尔也派小股声援部队乘坐小火轮,在密集的枪炮声中登陆莲沱镇,投入莲沱镇和乐天溪镇的“东风兵团”和“挺进总部”两派对垒的激战中。在夏日奔腾、怒吼的长江江面,从上游不断漂来成串的浮尸——那是上游重庆市的“反到底”和“815”的造反派和保皇派,在展开浴血奋战时,相互杀戮的战俘。有时,我和同伴曹经建,坐在长江边的滩头,憧憬人生畅谈理想。想到前途无限渺茫,我们也会惆怅迷惘。

在故乡的小镇上,幸亏那时我有几个同病相怜的好伙伴。他们都是因为出身右派家庭,随父母下放到莲沱镇的。在这些少年伙伴中,与我最要好的是曹经建,胡志强、胡志雄兄弟等。偶尔到他们家中去玩,看见他们家中有许多书籍,我就找他们借一些高尔基的《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母亲》读起来。为了提防红卫兵找麻烦,我有时也和几个右派分子的子女一起,带上书籍跑到很远的长江滩头,以读书为乐。我们读《红岩》《青春之歌》《牛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也读《红楼梦》《少年维特之烦恼》《浮士德》《福尔摩斯探案集》。通过不断读书,从革命者身上,我知道了做人要有崇高的信念;从保尔的身上,我知道了人活着不能虚度年华……不断接受英雄精神的熏陶,有一种无私无畏、疾恶如仇的正气,便在我的心里、血管里汇聚成生命的激情,在我胸中孕育出了一座沉默的发奋的火山。

从小受英雄人物的精神熏陶,使我在少年时代,就曾多次将盗窃集体粮食、财物的强盗抓获送到公社。1969年,知青时代,我和故乡莲沱镇的胡松、覃建民、黄大金三个伙伴一道,于1969年元月,下放到了一个叫漂湖的高山偏僻山村插队落户。那是秋播时节的一个下午,我和社员们正在地头播种小麦,村里的几头耕牛突然相继病倒。队长皮光全说我是飞毛腿,要我跑到40公里外的莲沱镇请兽医给耕牛治病。平时,队里有人到镇上都是两天一个来回。我回到知青点,拿着一支手电筒,抓起一根木棍,拔腿便朝山外奔跑起来。我一路小跑,刚到半山腰一个叫大拐的密林地带,就听见前方传来了阵阵鬼哭狼嚎的怪叫声。我悄悄接近着,发现有十几只狼正在撕咬临村的一群牛。为了救集体的牛群,我一边怒吼,一边挥舞木棍孤身奋战,并不断捡起石块向狼群猛砸。由于我的奋力驱赶,加上一群老牛不断向狼群攻击,十几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狼这才夹着尾巴逃进森林。

我将牛群送到山下的马场村后,转身又朝山外的镇上奔跑。我跑到镇上的兽医站一打听,兽医已经出诊。又一连找了几个村,才在一个叫唐家坝的村子找到兽医。这天,我一天一夜奔波一百多公里,当我将一个年轻的兽医小覃带到生产队时,天已经亮了,我自己也累昏了过去。因为在山中从狼群中救了邻村的一群牛,我受到了当地干部群众的赞扬,也因此被评上生产大队的五好社员。

在故乡莲沱镇对岸的西南方向的山崖上,有个叫仙人洞的黑窟窿。当地人传说:古时候,因皇帝昏庸,奢侈无度,人民苦不堪言。有个英武剽悍的小伙子,因起兵造反被官兵追杀。他逃到仙人洞口已走投无路。正当官兵蜂拥而上捉拿他时,小伙子纵身跳进了深不见底的仙人洞内的天坑中。官兵见眼前是黑糊糊的深渊,只好掉头而回。多少年后,已成了白发老汉的当年的小伙子,竟然被一个如花似玉的美貌仙女搀扶着,从仙人洞中飘飘然走出来。原来,当年小伙子在跳下天坑的一刹那,随着一股青烟袅袅升起,一个在洞中修炼多年的仙姑便飞身而起托住了他。小伙子和美貌仙女从此隐居洞内恩爱相伴。直到国家进入太平盛世,等小伙子想着该出山报国的时候,才知道自己转眼已成了白头翁。仙人洞隐居过仙姑,自然是美丽的传说。但那高山的石窟洞穴之中,是否有古人类活动的遗迹?我一直心心念念想去探究一番。“文化大革命”中,我曾多次对好友曹经建说,我想到仙人洞去探险。成为一名探险家也从此成了我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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