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业军人 二(1)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北京,虽还没有现在这么多高楼大厦,但四处塔吊林立,街上人头攒动,一片生机和躁动。龙剑飞无心欣赏和体验这都市的繁华与热闹,几经转车,来到了三里河附近。

龙剑飞只身一人,两手空空,在大街上游荡着,显得很是孤独。钱只剩下不到一百元,这使他连瓶水都舍不得买。通讯录没有了,又无法与韩涛的叔叔联系上,如果说他这次来北京还有可投靠之人的话,也就是这一个了,可现在连这一个也……他知道今天一大早连队就外出支农,很晚才能返回营区,于是乎根本无法电话联系上韩涛,只能等到明天了。他内心很是焦虑和茫然。

韩涛是特务连一排长,两人在同一陆军学院毕业,只是韩涛比自己晚两届。在连队,当着大家的面,他们是上下级关系,可在背地里,两人却是无话不谈的哥们儿,是可为对方出生入死的兄弟。龙剑飞说起自己面临转业并想去北京看看有没有机会时,韩涛极为赞许,在他心目中,自己的这位连长和学兄是一个干大事业的人,他极力怂恿着龙剑飞,用他的话说,那就是现如今体制内的工作没什么意思,费力找个拿固定工资的地方,还不如自己干,自己当老板。

韩涛的叔叔多年前转业留在北京,现在是一个区的卫生局副局长,他或许能帮上什么忙,为了龙剑飞,韩涛与叔叔通了电话,也不知他如何吹了一通龙剑飞,反正在龙剑飞临走之前,韩涛将叔叔家的地址和电话给了他,让他一到北京就去找。

可现在具体地址和电话号码都没有了,龙剑飞只记着韩涛叔叔家在三里河附近。

天儿已黑了下来,吃饭问题还好解决,但晚上住哪儿?龙剑飞真是有点儿犯愁了,原先说好住宿问题是由韩涛叔叔安排的。如果要自己花钱找宾馆,可身上这点儿钱……

龙剑飞望着灯火通明、人头涌动的大街,身上略感一丝凉意,内心涌起了一股无奈的挫败感。多年的军人生活,将他造就成为一个十分理性和有计划的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绝少将自己处于如此尴尬和无奈的境地,如果说有,也只是在军校当学员时的那一次。

那还是在龙剑飞入伍上军校不久后的一个周末,他到市里会老乡。傍晚,他是计算着时间返校的,可万万没想到开往学院设在市区班车点的公交车坏在了半路。当他换车赶到班车点时,最后一蹚班车也已发走了。周末学员外出必须于晚点名前归队,这是铁的纪律,而学院在远郊,离城区足足有二十七八公里。时间已快八点了,距晚点名只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情急之下,他只好强行截顺路车,先后截了三辆才赶到了距学院三公里的地方。天儿早已黑了下来,在乡间偏僻的公路上,就是大白天,过往的车辆也不是很多,况且黑灯瞎火的这会儿,龙剑飞眼看着再也无法截到车了。情急之下,他竟然将一个骑自行车的老乡二话没说就拉了下来,自骑上,硬让那老乡坐在后面,边向人家解释边拼命地往前蹬,距学院还有一里多路时,发现后面有车灯射来,心想这条路上一定是学院的车,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又将自行车横在路当中,等汽车停下来时龙剑飞才发现,是院长的车!他顿时吓得周身冒汗,但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车,在车上他向院长说明原委时,院长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你小子胆子不小,谁的车都敢截。”但他说是这么说,却让司机先将车开到了龙剑飞所在的学员队楼前。龙剑飞下车时,晚点名的集合哨声正在响起,总算是按时归队,从此,龙剑飞在院长心目中挂了号,后来他听说,院长曾在多个场合以赞赏的口吻提起过这事儿——“这兵今后一定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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