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雪目光如炬,看着付浩声。
付浩声怔了一下,便急忙连连摆手:“钱先生,这可使不得呀,我付某从不白白受人钱财呢。”
“莫非你付浩声嫌少?”
“付某断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就收下!”
“付某自知担当不起,确是不能收啊。钱先生……”
“我告诉你付浩声,这些钱都是钱如雪辛苦唱戏挣来的,干净!”
“我知道的,但我……”
“付浩声,我并不图你回报,只是同行之间援手罢了。”
“钱先生呀,事发突然,我真……”
(得让付浩声想想……脑子有点儿乱。)
“你还是看不起我?”
“钱先生呀,我……”
“哈哈,一向光明磊落的付先生,如何这般扭捏起来了呢?”
“钱先生……”
“付浩声,你还是条汉子吗?”
“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谢过钱先生!付某收下了!宝成,搬到屋里去!”
钱如雪哈哈笑道:“付先生,这就是了么!”
“再次谢过钱先生了。”
正是深秋天气,软弱了多日的阳光,温暖地泼洒在院子里,钱如雪笑道:“付先生呀,你总不能让我一直站在这院子里,跟你讲话吧?”
付浩声连忙笑道:“失礼,失礼了!钱先生,快请屋里坐!”
二人在客厅里相对坐了。
付浩声亲自给钱如雪沏了茶。
付浩声尴尬地笑道:“钱先生,付某仍似在五里雾中,您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钱如雪看着付浩声,长叹一声:“付先生,恕我眼拙呢,这些年来直是错看了你。真对不住了,就原谅了吧。”说罢起身,深深朝付浩声鞠了一躬。
付浩声惶惶地站起身:“钱先生呀,千万莫这样说话,您真要折杀付某了呢。”也向钱如雪深鞠了一躬。
二人重新落座。钱如雪叹道:“付浩声呀,我成心与你作对了多年,我确是感觉你是个难缠的角色。实话实说,我曾一度对你恨之入骨呢。可这几天,我听说了你对日本人的强硬态度,我钱如雪真是大开了一回眼界,彻底从心里服气了。我知道,你这一回戏,就得赔付剧院许多包银,你一定手面暂时窄了,我便冒昧撞上门来了。这些钱不多,说不上雪中送炭,也定能给你应应急。”
付浩声诚恳地长叹一声:“真是雪中送炭,谢谢钱先生了。”
钱如雪慨然叹道:“付先生呀,您就不要谢我了,我做下的我认账,当年确是我坏的你付先生呀。”
付浩声淡然摆手笑道:“钱先生呀,旧事不提,不提!”
“一定要提!你也一定知道我的为人,从来揣不住事情,我今日撞上门来,就是来向你道歉的。”
“唉,钱先生呀,我不傻不呆,如何能不知道这些呢?一次,钱先生指使我的弟子给我下药。二次,您又指使我的弟子火烧戏箱,耽搁演出。三次,您又指使我的弟子,再次给我的戏班下泻药,我只能回戏,再次损失了一回票房。我不讲明,只是怕坏了你与我的名声呢。”
钱如雪听得疑惑,不解地问:“你与我的名声?付先生什么意思?”
付浩声看了看钱如雪,叹了口气,肃然说道:“钱先生,你是前辈,允许我这个晚辈的给前辈讲个故事吧。”
钱如雪疑惑道:“什么故事?”
付浩声皱眉道:“我有位师伯,名叫戴方能,他早年也是个梨园角色,因嗓子坏了,便改行了,后来当了拍卖行的经理。戴师伯对我说过,他曾经拍卖过一块银圆,一圆起价。这里边有个要求,只要是跟上喊价的,都得按照最后的跟价,把钱交上来。戴师伯如此拍了十几回,他总是赢。为什么呢?比如说,这块银圆拍了十块钱,跟进的就得九块九,师伯就能挣十九块九。师伯后来对我讲,这种赌博,总是两头都输,拍卖行赢。这个道理我也想透了,如果我们两个戏班子闹起来,双方都要搭上精力,好比两边打仗,越打越烈,各自填入的本钱便多了,试想,如果你我身陷其中,必定很难自拔,总得把精力财力往里放呀。您说,咱们这一辈子是唱戏呢?还是置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