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入宫(1)

大宋仁宗天圣三年四月十三日,那是一个春日的黄昏,周离生平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宫。在书里、在她自幼的想象中,皇宫是那样的金碧辉煌,巍峨而遥不可及。现实中,当她在疾驰的马车里掀开车幕一角的刹那,只看到了一堵高大的红色的宫墙和悬在墙头上方的那轮金红的落日,而后就被装饰华丽的宫车拉进了皇宫。

同行的车辆还有好多,里面满载着和周离一样远离家乡和亲人被选到宫中的女孩儿。听说当今太后仁慈,放还了所有愿意出宫的宫女,因为她们这批选进宫的人数特别多。这次到民间选秀,不但要为皇上择妃,还要挑选两千名宫女充实后宫。

时间过得好快,从嘉兴老家出来的时候,她才刚过十五岁生日。那时正是十月深秋,钱塘江边乌桕树的叶子兀自火红,而江南秋日的阳光是那样清澈温暖,似乎一直暖进了她的心底。

在半年的时间里,她们这群少女在杭州府通过了层层选拔。周离素不知皇宫选秀会如此严格,不但要看相貌生得如何、能不能做事,还要看头脑是否机敏聪慧。

她们的主考太监吴公公说,看各省最终选出的结果,以江浙一带选中的人数最多。自古江南出美女啊,后宫号称佳丽三千,只怕连那里最低等的粗使奴婢,都具中上之姿吧。

而周离,恰恰就是众人口中略具中上之姿的女子。水乡温润潮湿的空气孕育了她,给了她如白色绸缎一样细滑的肌肤,还有漆黑明亮的双眸。

只是,她的身段虽然苗条,却没有表姐那样的婀娜风姿;她的面庞虽然清秀,但缺少表姐那般的精致艳丽。与表姐名动四乡的倾城美貌比起来,她就只能算得上姿色平平了。

表姐这次当然也被选进宫了,临行前母亲为了这次离别哭得死去活来,可姑母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悲伤,反倒有着隐隐的期待。

表姐对她说:“娘叫我进宫以后,想办法获得皇上的恩宠,这样我们全家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十五岁的周离,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对于做皇上的妃子、享受荣华富贵的事情根本连想也不曾想过,听表姐如此说,便笑道:“姑妈真是的,做贵妃有什么好啊!听说宫里的那些娘娘没一点自由,就像犯人似的,还不如做个宫女呢!一大群姐妹一起做活、一起玩耍,多快活啊!”

“你呀,真是孩子话!天下女子最不情愿做的恐怕就是宫女了,那就意味着一辈子老死在皇宫之中,终其一生供人驱使,无法嫁人生子了。”表姐见她说得天真,不禁摇了摇头,叹息着对她说。

“不嫁就不嫁好啦!我就没瞧出嫁人有什么好的!”周离撇了撇嘴道,“你看伯伯家的大姐姐,嫁人之后就整天拖着个孩子,还要伺候姐夫穿衣吃饭,多腻味啊!我可不想过她那样的日子!”

表姐叹了口气:“离儿,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以后你慢慢就会明白了。”

在那间金碧辉煌的紫宸殿里,周离和表姐经过了一轮又一轮的选拔。太监们先是在两千佳丽中挑出一千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来,至于那过于丰腴或骨瘦如柴的,还有身长不及五尺或超过六尺的,难以匹配中华天子,自是做宫女的命了。

过了第一关之后,表姐喜之不尽,将周离拉到自己身畔,在她耳边悄声道:“离儿,我就知道你定会被选中的!”

“选中?”周离秀眉一挑,低声道,“表姐,切莫如此说话,这只是第一关罢了,后面不知还有多少关要闯!想那皇帝的妃嫔,最多三五十人而已,这里可是还有整整一千人呢!表姐你天生丽质,定能被选中,至于妹妹,我有这份自知之明,不敢作此妄想,徒惹人笑话!”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