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方冀已经到了山下小镇。这一路他走得熟悉,而且全是快捷方式。方冀走的所谓“快捷方式”,虽快却险,其实神农架顶山高千丈,有些地方曲折绕行需半个时辰方能下来,方冀却是施展轻功垂直而下,一路顺势在石崖或巨木枝干上略作阻留,前后不到半炷香时刻便安然抵达,只是常人却绝无可能如此下山。
小镇沿“南河”而建,南河潺潺流向汉水。方冀在镇中略进面食,就搭船沿河而下。这时河水正涨,兼得顺风之便,一艘木船上乘有十来个客人,张起布帆轻快地向汉水驶去。
方冀坐在角落闭目养神,船上客人多是操湖北口音的大嗓门,也有几个带些陕西口音,还有一对夫妻操着襄阳口音,大家都在谈今年风调雨顺,收成看好,朝廷又颁了减租令,大伙儿嘻嘻哈哈,很是高兴。
坐在方冀身旁的是个商人打扮的矮小汉子,脚前放着一个大布包,背上还掮着一个小包,他不时拉动一下大布包,似乎对自己的行李太大件,占船上太多地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方冀道:“不打紧,没碍着我。”
那人谢了一声,就开始搭讪起来。他望了望方冀,道:“老先生是个读书人吧?”见方冀没有立即回应,又补上一句:“敝姓李,在这一带做草药生意,这次回神农架来采药,在山麓待了一个月。”方冀随口道:“幸会,幸会。老朽在襄阳郊外一个小村私塾里教几个学生。”
那人喜道:“我也要去襄阳,咱们正好同路。”方冀不置可否。那人又道:“襄樊一带有几个良医懂得用好药,咱这神农架山区专出上好药材,别人跑药的一趟要载一船才够本,我老李专采珍贵草药,跑一趟就只一大包就有得赚了。”方冀呵了一声,道:“那得要有好本事,才能识得好东西。”
他随口应一句,那知却引起老李的知己之感,他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兴奋地道:“照呀!老先生到底读过书,是个明白人。我老李因识得好货,专挑这个季节入山,几种珍贵草药在山里生长的地方我都跑熟了,只消个把月就丰收而回。这回采到几株极稀奇的药草,够我老李全家过上大半年好日子了。”
方冀莞然微笑,这老李可不知自己身旁这个老先生,乃是全天下最顶尖的医药高手,这几年尤其对神农架山区的草本、木本药材做过全面详查。
那老李那知自己在班门弄斧,仍然得意洋洋地道:“老先生不做这一行的,说给您听也无妨。那天我冒险爬过一处山岩,岩壁后面有一片草坡,就在那儿长了一种三重瓣的小白花,襄阳有个熟识的大夫管它叫作‘三迭白’,说是入药可以疗伤化血,极是灵验有效,愿出极好价格收购。可惜这花有些古怪……”
方冀听得有些兴趣了,便问道:“有啥古怪?”那老李见方冀接口,更起劲地道:“说来真怪,这花一年有效,下一年采的又变得无效,完全说不准的。襄阳城那位邓大夫也忒精明,每次都要先试过有效才付钱。”方冀更感兴趣了,问道:“邓大夫怎么试?”老李道:“真罪过呵,他拿兔子弄伤了来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