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争功千载后(4)

“有句话说得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凌翼然继续说道,“元帅功高盖主,手握重兵,不久就会被文太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捉拿下狱。嗯,什么罪能顺了文太后的心呢?”凌翼然用扇骨敲了敲下巴,“啊!图谋篡位,其心可诛。”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将元腾飞从美梦中惊醒,他怒目相向,凌翼然视若无睹,在寒夜里幽幽地扇起凉风,“而后诛连九族,元帅,啊,不,”他挑眉轻笑,“是罪人,元罪人被车裂而死。”

凌翼然目含笑意,两手微微发力,只听啪的一声,玉扇被从中折断。

元腾飞心中咯噔一下,面色惨白,手中的剑微微颤动。

“将军!”帐外传来一声催促,“时间差不多了,您看……”

“哦,将军还赶着会师吗?”凌翼然微微一笑,“将军切莫耽误大事,快点儿下手吧。”说着将颈脖向前凑了凑,“待到一年后,本侯定在地府摆一桌酒席为将军洗尘……”再向前一挪,剑刃划破肌肤,肉下渗出血滴,鲜艳饱满,妖冶得惊心。

元腾飞手一颤,宝剑落下。

“将军,文元帅派人来催了!”帐外低叫。

“混帐!急什么!”一声大吼,显出他不稳的气息。

凌翼然凉凉地看着有些愣怔的元腾飞,冷哼一声,“到时候,本侯倒要看看将军是何种下场。”修长的手指一松,折扇落地。

玉碎,不全。惨惨,入心。

元腾飞开口:“若是殿下,殿下会如何呢?”

凌翼然嘴角似有似无地勾起,站起身,轻声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十个字如小锤一般,敲在元腾飞的心间,他不断低念这句话,慢慢抬起头,入眼的是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

“二党相争,不怕你站错边,而怕你不站边。先前将军按兵不动,怕是将两派都得罪了。”凌翼然叹了口气,“如今又选错了边,这真是雪上加霜啊。”

“将军,”帐外急急开口,“元帅主营的号角已经吹响了!”

元腾飞拾起地上的剑,猛地掷去,“滚!”

帐内跳跃的烛火映在凌翼然的脸上,竟泛出艳光缕缕。

“请殿下赐教!”元腾飞抱拳道,很是恭敬。

“本侯若是将军,定会在成原一战中身先士卒、高举王旗,与青国韩月杀将军并肩作战。”凌翼然气定神闲地说道,“别看文氏猖狂,须知韩家军向来有神兵美誉,弹指一挥间,敌军败局已定。而翼国和眠州都是外兵,想要有所作为实在不易。借民心所向,以勤王之名,四两拨千斤,将军一日功成,踏入京畿。到时,文氏诛灭,四野不稳,荆王必倚仗将军。既无外戚之力,将军挟御座以令诸侯,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手遮天,权倾朝野。”薄唇诱惑似的勾起,“又何愁性命?”

元腾飞一颗冰冻的心再次回暖,他微微颔首,目流感激。再看那人笑比春花,一脸狡黠。

坝上阴风呼啸,云卿看着散落一地的尸首,心中冷寒。

“大人!”小莫拎着刀快步跑来,“都清理干净了。”

“嗯。”云卿踩在温软的人身上,沉沉道,“现将上游的那些破船和我们带来的草包抵在坝口处,然后让兄弟们掘土。”

“是。”

“记住,留下坝源不要动。”她再补充一句。

“属下遵命。”

迎着夜风云卿深深地吸了口气,鼻腔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修罗啊,夜半修罗,了无大师若知她今日手刃无数,怕是后悔送她这串紫檀佛珠了吧。

云卿摸着手腕,转眸遥望苍穹,银河浓淡,微云暗渡,星与星纠结在一起,心与心隔岸相应。

修远,不会的,你我不会为敌,不会……

黑暗中,她耳边传来湍急的水流声。几番雨过,秋水暴涨,这一掘冲去的可就是万人性命。云卿弯下腰,将手浸在冰凉的乐水中,寒意顺着经络一直流入心底。不知过了几时,只听一声低唤,“大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好。”她直起身子,手已经冻得麻痹,“待会儿听我号令,再行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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