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国家
一
美国不是一片悠闲的国土。
为了要产生英雄的比喻,雕刻,歌曲,
我们从没有停止过我们的行动;
至今我们还没有思想的帝国,
我们也没有在坟墓里洒下光明;
不过,既是事业和热汗的子孙,
我们尊崇敏捷,强壮,自由,勇敢的人——
尊崇思想躺在手的摇篮里的头脑——
尊崇凶狠地解放奴隶的人们
向着处女地强索她的命运。
我们是建筑动力的事物的人,
撒玛尔罕教堂尖顶的承继人——
建筑了汽锅,钢条,螺旋桨,车轮和机翼,
听我们的命令奔跑,飞翔,潜水,
伟大的自由风便在这中间放出了歌声。
美国不是一片休憩的国土,
没有一个人是松懈的,像夜晚的情人,
躺在她起伏玄奥的胸膛上,
像她的情郎或者像她的寄生虫,
也没有人从他那儿饮过一杯催眠的莲花酒;
因为她所喜欢的只是光天白昼,
只是睁着的眼睛,满足不了的心,
冒险,创造,收获的热望——
还有那些风中的大草原,天一样宽广,
鲑鱼出入跳跃的那些云罩着的河流。
我们是好动而欲望很多的人,
我们的精神是在追求,产生,冲突,
像能够起死回生的火的原子一样:
我们是西方人,永远必须在事业里
消耗自己,因为我们的灵魂是向往事业的;
我们是命运的燃料,光明的,创造的,
在行动里,像在极度的狂欢里,燃烧。
除了平等,不求大人物的宠幸,
也不给大人物任何宠幸;
不作国家的娈童,而作主人;
不优待自作高贵的人,
思想,呼吸,都像“自由”的代表,
反对时髦的风尚,群聚的乱民——
对这些自由的人们,美国是宽大的。
美国有各种不同的语言和种族,
各种不同的民族都参加她的工作,
那就是,培养对于“人”的高贵的观念,
他的自由是,其他的人都应当自由——
不论是黄种,黑种,红种,白种,抑或棕色人种。
这就是,当波士顿的码头上,鞭挞声中,
幸福的“自由”二字
从反抗的笔尖,从爱国的嘴唇上,
升起的时候,它们所给我们的预言的内容:
美国永远以宽大为怀,
从海上初来美国的人们知道她不会使他们失望,
这些赤手空拳,受人卑视的人们情愿,
登上她的海岸,在她的高升的光芒之中求机会;
有意大利人,斯拉夫人,犹太人,操着外乡的口音,
带着歌声,提琴,琵琶,来到了美国;
也有从西班牙,克利地岛,和新加坡来的,
穿着蓝布的短裤,血红的披肩;
也有从爱尔和柯尔克来的;也有的
来自品斯克和布卡勒斯特的巉岩,
更还有德皇,法皇,俄皇破落的苗裔,
这些她无时不揽在她的伟大的怀抱里;
从她的怀抱里发出自由的光,恰好
把这些人隐藏着的美点显露出来——
他们之中每一颗珍宝,在美国自己的法律之前!
就像基督的“道”一样,价值都是相等的。
我的国家爱爱她的土地的人们:
在春天跟随着笨重的犁具
铲开了“冬天”所计划的贫瘠的人们;
当溪水像延长了的血管,当每座
寒战的小山的山脚浸润泥淖中,
当“冬天”的母牛在四月的阳光里
啃去了使她沉醉的叶绿素,的时候;
“上帝的意志”唤醒了昆虫的幼虫,
迷住了美丽的在黑暗中愁闷的花朵,
把蝴蝶唤到了充满浮尘的空气里来,
从墙上唤出了橘黄色的金银花,
与“上帝的意志”共同忍受这创造的苦痛,
共同享受恣纵膨胀的快感的人们;
“上帝的意志”像孕妇的肌肉要把
人生已经感受的,所能产生的一切,
从深沉,像星球一般的,静默里,挤出来;
想要在日落很晚的八月里,在像吃了酒以后
脑袋发烧那么热的阳光里,
把大地载满稻草和金黄色的谷子,
葡萄藤,大个的包谷,小牛和豌豆;
杨柳树沉思而镇静,
紫红的苹果像获利的梦:
或者另外一些人们,那些不安定的人们,
夸口说和命运的道路有秘密的关系,
同着“夏天”的嘶喊的鬼魂萦回着山谷,
正当纽英格兰的树,像对着
秋霜所念的咒语,瓦解的时候,
正当美国的大地所有的珠宝,
(在夏天她是多么喜爱这些珠宝)
遗失了,随着鼓点运了出去的时候——
野雁张着翅高高地在池水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