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道远(2)

啰嗦一阵后挂机,聊到他的墨宝,周明远神采飞扬,瞟了瞟桌上那块石头喊杨奕成进了书房。

这是周明远的习惯,注重礼尚往来。对于别人登门送来的礼品推不过也会收下,但会回赠些东西让你带走。自书法大有长进后,便不再回赠礼品而是写字送人。逢年过节只要杨奕成上门客气,他必回赠几个字。这几年杨奕成家里春节对联几乎都来自他的手笔。这次展纸挥笔写了四个字:天道酬勤。可能自我感觉实在良好,“哈哈”一笑说,看样子,真有一天,混不下去了,靠此营生也是不错的行当哈。说着把字卷好放信封里丢给了杨奕成。杨奕成也打着哈哈附和,出门时,周明远让他回去把字给裱起来。看他自信的样子,似乎他的墨迹才是无价之宝。你送了块石头给我,但我回了幅字画给你,咱俩扯平了。李秀芸瞋了男人一眼说,别寒碜晓成了,真当自己是王羲之了,练个几十年再说吧。

出门,杨奕成想着周明远摸那块石头的样子,心里觉着好笑。以前是最不信邪的,鬼神论那套在他眼里都是狗屁。这位子越高胆越小、年纪越大越怕邪,连石头助运势的话都信了。杨奕成靠在车上嘲笑了阵周明远。想着那块琥珀花了他两百万,心里还是一阵隐隐作痛。前几天王冬梅还和他透了底,联海流动资金不多了,如不及时催银行发放贷款,公司很快就无法运转,更别说五铺场那块地的土地出让金了。出门豪车、喝茶、会所、打高尔夫球。这些都是面子工程。杨奕成靠在车上抽了几口烟后,为了弄清此石是否彼石,开车去了趟杨初九家里。

杨初九住在一个旧货市场附近,原是金鼎市纺织厂的老宿舍房子,八十年代还算是金鼎不错的宿舍楼,如今已破败不堪,被列入棚户区,过道上拥堵喧闹,有摆摊的、耍杂叫卖的、烤羊肉串的。杨奕成没发达前经常去杨初九家里蹭饭,时隔多年没上过门,但只要走进那拥挤的过道,回忆便扑面而来。杨初九一手好厨艺,小白菜在他手里都能变出花样来。只要杨奕成来家里,想方设法也要弄两个下酒菜,实在弄不出,偷偷地去外面摊上赊也赊两个菜外带两瓶二锅头。万一赊不到,一碟花生米,两人也能神侃半个晚上。酒喝高了开口闭口说的一句话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人生、理想、创业尽在那几瓶二锅头中。那时是穷开心却是真的开心。挤过拥堵的过道,穿过堆满杂物的坪前,转弯抹角上梯阶。越往里走,回忆起来的东西越多,弄得杨奕成热血直往脑门子冲,觉着就是送套房子给杨初九也不为过。发达了就忘了兄弟,那不是他的个性。

偏杨初九是个死爱面子的,接受施舍还不如让他跳河,为此老婆刘桂花想不通了,说不偷不抢兄弟帮一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初九说不缺胳膊少腿的,凭啥要人帮,气得刘桂花骂他猪头木桩,说人家摆地摊好歹能挣俩钱,你做什么都不成,在哪上班哪倒闭,连贩个小菜还贴本,难道这就是老天爷所谓的公平,让你生得牛高马大,却给你安了个猪的脑壳驴的命。面对老婆的挖苦,杨初九“嘿嘿”傻笑,说非也,应是马的骨头牛的命。刘桂花面向老公“呸”了声,说当初怎么就走神了,嫁给了你这种人,杨初九说你不嫁给我嫁给谁,你属牛我属马,这锣鼓配叮当天生一对。

这两口子打嘴巴子仗就像说相声,杨奕成在外听了“嘿嘿”笑,上前轻轻地敲了敲门,没人应,甩手用力敲门,“吱”的一声开了。见了杨奕成,两口子停战息鼓,对于杨奕成的到来,都有些意外,若说前些年不来不正常,这些年来了不正常。刘桂花站门口打量了杨奕成一眼说,真是稀客哈,不是走错了门吧,要么是酒喝高了,不然还能记起来我们家住哪儿。杨初九搓着双手也跟着打量了杨奕成一眼,拍了老婆一下“嘿”的一声笑了起来。杨奕成进屋“哈哈”笑,说这儿曾经是我的落脚点,能忘了嘛。若不是太忙,还和以前一样蹭饭蹭酒少不了。杨奕成这一自嘲,两口子即刻热闹起来。杨初九丢烟喊座,刘桂花端茶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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