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之所以说这封信可能是胡适一辈子独一无二的“少年维特”式的信,是因为虽然胡适后来还谈过恋爱,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生手;后来功成名就的他,已经难再有那种情窦初开的青年,心动时像小鹿冲撞、进退失据的心境。这是他跟韦莲司写信最勤的阶段,但是我们却看不到第二封“少年维特”式的信了。胡适可能再也没写过这样的信给韦莲司,但另一个可能是这些信已经被过滤掉了。胡适在1917 年5 月4 日的日记里,记载他从韦莲司那儿借回来重读他写给她的信。他说,他1915 与1916 两年,特别是1915 年写的信最为重要。“此两年中之思想感情之变迁多具于此百余书中,他处决不能得此真我之真相也。”③但今天“胡适纪念馆”所保存的韦莲司的打字、或誊写稿,则只有六十七件。
不管胡适是不是对韦莲司有意,或者因为胡适好作韦莲司母女之间的调解人(这点我以下会说明),韦莲司的母亲显然在1916 年1 月,又跟胡适唠叨。这次,胡适终于沉不住气,在27 日回了一封一反他温文和煦笔调的信。值得注意的是,他们一来一往的信,今天已经在档案馆里看不到了。我们所见到的,只是胡适日记里摘下的部分。必须指出的是,胡适日记里所摘录的信,往往跟原信有些微字句上的不同。无论如何,胡适在这封信里说:“您想知道‘一个东方人在他的内心深处,到底是如何看待一些美国女子惊世骇俗(unconventionalities )的行为’?”胡适当头棒喝的回答是:那完全端赖于我们如何来看待她。我们是把她当成一个木偶,还是把她当成一个自由的人。如果我们相信她有判断的能力,即使她偶尔会有惊世骇俗的举动,就给她自由,让她去做她自己认为适当合理的事。如果我们没有这个信心,就应该把她锁在闺房里,不让她离开我们的视线。胡适反问韦莲司的母亲:“我们为什么须要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们?我们对自己的判断会比他们差吗?而且,所谓的礼俗不也是人造的吗?”①
① Hu to Williams, November 26, 1914.
② 胡适,《胡适留学日记》,第二册,464-465 页。
③ 胡适,《胡适留学日记》,第四册,1137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