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拉着我沿着山道越爬越高,最后来到了一个山洞里。山洞里阴森可怖,还有一股难闻的尿骚味。突然从炎炎烈日下来到了黑漆漆的山洞里,我像掉进了冰窖里一样。
这一路上的颠簸,一路上的惊吓,让我的身体接近虚脱。后来,我累了,就躺在山洞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斜阳的余晖给眼前的山峰踱上了一层金色。山洞里除了矮个子,还多了一个络腮胡子的人。络腮胡子的人看到我醒来了,他说:“真是个瓜娃子,都啥时候了,还能睡着。”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就像在耳边敲响了一口破钟。
络腮胡子和矮个子坐在地上,他们中间有一块石头,石头上放着一整只烧鸡。矮个子撕一块,放在嘴里,嚼得吱吱作响;络腮胡子也撕一块,放在嘴里,鸡油顺着嘴角流下来。我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了,饥肠辘辘,肠子扭成了麻花,可是我不敢向他们要。
他们吃完了烧鸡后,又打开了一罐烧酒,烧酒的气味在山洞里游荡着,熏得我阵阵头晕。我听见矮个子问络腮胡子:“把信送了?”
络腮胡子说:“送了,这会儿估计正在看信呢。”
矮个子又问:“要了多少?”
络腮胡子说:“一千个大洋。”
矮个子说:“王细鬼有的是钱,要是我,至少三千大洋。”
王细鬼是我爹的外号,我爹这一辈子把钱看得比他的命都重要,人家说他每一块铜板都串在肋骨上。我们家家产万贯,而他老人家每顿都吃窝窝头就咸菜疙瘩,他不但这样做,还要求全家人都这样吃。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提到我爹,为什么会提到什么一千大洋和三千大洋,他们又给我爹送什么信。我爹八成不认识他们。
太阳落下山,山洞里很快就黑了下来。矮个子又拿出了绳索,把我绑在一根石柱上,我努力挣扎着,矮个子又抡起胳膊打了我一记耳光,怒斥道:“再不乖,我就把你扔下山谷喂狼。”
听说矮个子要把我喂狼,我吓坏了,不敢再挣扎了。
络腮胡子和矮个子又聊了一些我听不懂的事情,他们好像在说一个女人,边说边发出奇怪的笑声。
突然,山洞外传来了一声异常凄厉的叫声,声音低沉浑厚。络腮胡子说:“有狼。”矮个子向后退了两步,我看到他单薄的身体就像风中的枯枝败叶一样颤抖不已。我也吓得浑身哆嗦。
络腮胡子说:“把他姨日的,还真的有狼。”
狼的叫声过后,山洞外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黑暗中出现了两只绿色的小灯笼。我知道那是狼的眼睛。我记得去年的一个夜晚,我坐着家中长工梁叔的马车,突然就看到山梁上出现了两盏绿色的小灯笼,梁叔拿出铜钹,咣咣地敲起来,声如裂帛,异常刺耳。我看到小灯笼灭了,有急促的脚步声愈去愈远。梁叔说:“那是狼,狼害怕响器。”响器,就是能够发出金属声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