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症就是缄默的大多数 4

爸爸妈妈又来电话了,还是催问我入党的事情。在我们学院,每学年总要选五六名团员入党。当然,要入党先要入团。入党难,入团就容易多了。如果你侥幸没有入团,那么你进了大学以后自然也会有团支书来动员,按张明远的话说,那是一个都不能少啊。不过在我看来当一个普通团员显然没什么好处,还要交团费,又没见组织过什么活动。这就好比你住进一栋新楼房里,除了付首付,你还得掏物业管理费,尽管你从来不知道那些物业管理人员到底做了些什么。入党就不一样了,毕业以后可能文凭一样,但找工作时以党员的身份总是在某些机关、单位、国企显得身份高人一等似的,这很正常,中国国情嘛。因为每年的名额有限,大家还是很心有默契地照抢不误。这样第一年选的是迟丽萍,因为她是我们班公认学得最好的。第二年呢是小班成鹏,他是学生会副主席,又是班长,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让人没话说。第三年的时候我其实也本不想争,因为我一向认为那是一件很神圣的事情,人只有真的信仰才值得去做,如果把信仰问题也归结为捞取实惠,那未免是亵渎自己也亵渎别人。我们班比我优秀的多了,高植物小高学得比我好。徐晓虹也是班干部、团支书。不过有一次谈起这事来,迟丽萍却很严肃地对我说:“我觉得你这个人实在是不可思议,人自然不能太功利,但是总应该有所追求吧。是不是因为家庭优越的缘故,你好像缺少一种奋斗的精神!如果你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连我也会看不起你的!”望着她那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那清秀而不失坚毅的粉红色的唇线……我当时突然就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冲动,我真想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可是我扭头跑回了宿舍,那晚,我失眠了……

是的,我真的应该做些什么,再不能这样下去了。从第二天起,我就不再和缸子他们厮混了,开始一节不落地上课,并积极准备那一整套程序。

写申请书,交钞票上一个星期的党课,再填志愿书,政治审查——这里面其他都好说,像什么申请书,直接在网上抄个范文,名字一改就行了,以前大家都是这么干的,比较纳闷的就是政治审查。应该是我入党吧,却要查我父母的身份和资料,又不是我父母要入党,这让我感到挺无语的。不过,好歹我父母比较本分,没在七八十年代犯过什么政治错误,政审也总算是过关,剩下就是等待学院支部批准了。这事自然得找张明远整才行。听阿杜和小孩说,要想找老张办事情,“送”是免不了的。美国总统罗斯福不是说过,不要问国家能为你做些什么,先问你为国家做了些什么。小孩搞笑地改编了一下:不要问组织能为你做些什么,先问你为组织贡献了些什么。为此我专门找小班成鹏探探情况,他是学生会干部又是党员,经常和老张在一起,自然够成熟有经验。果然,这小班脱口教了我三句话:“要看得惯,想得开,学得干。”接着,又神秘兮兮地说:“这可是我三年总结的经验之谈啊,你要是听了我的这几句话,保证你能在学生会混得住,至于当个党员就更易于反掌……”什么当干部,我自然不稀罕,不过仔细想想他的话真是很有道理,看来我得“学得干”了。

在一个冬日的傍晚,我从宿舍出发了。怀揣着妈妈留下的一沓子百元大钞,下了楼直奔中区门口海子便利店:“来两条软中华,两瓶五粮液,再来——两听雀巢咖啡吧,一定要真的!”那口气,把平时惯熟的几个服务员都唬蒙了。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