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与虚无中的freedom(自由)5

说起汉斯,我有时会奇怪地想到普鲁斯特,那个一生都病歪歪躺在床上有碍观瞻的才子。他们实在是有很多的相像之处,一样的酷爱回忆,一样的风趣诙谐。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外教从来喜欢带病上课,一节都不落。虽然我们这个学院从大一开始有很多外教给我们上过课,有扎着无数五颜六色小辫、黑黑胖胖的利比亚女老师拉姆,有来华边教书边旅游、年方二十的加拿大金发美女安娜(每当她上口语课的时候总是人爆满,门外还经常有外班男生偷窥),还有那个美国帅小伙麦克,但我始终忘不了这个澳洲灰发老头汉斯,是他为我们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也使我平生第一次燃起了学习的无限兴趣。每次只要一下课,这老头身边就总是围满了人,不管想不想出国,大家都喜欢没完没了地和他多唠几句。

的确,这个澳洲老头和别的外教很是不同,特别是性格比较倔强。别的外教基本上纯属于入乡随俗的那种人,也就是中国通。上课语速很快,效率高,只讲课本内容,下课直接走人,这使我们很多想更多了解西方政治经济文化的同学感到十分郁闷。况且老张规定,我们学生课下不可私自与其进行接触。只有老张指定的一两个英语好的同学可以周末给老外当翻译,也就是陪他们逛逛街,认认路,买些商品,如同导游一样。这样的机会肯定轮不到我们了,很多英语好的女生都抢着争了呵呵。但凡外教下课以后要不就进了教学楼里外教专门的办公室内休息,要不就回到了特意给他们在学校建的三星级旅馆里,美其名曰国际交流合作中心。而那个地方是有警卫的,我们学生要是进去,必须得出示护照等证件或者系主任的证明。因此我就纳闷了,外教来到中国教书或者是学术考察,怎么就像大熊猫一样的被保护起来呢,一个个真像高级BMW(别摸我)。泱泱大国,怎么会是如此待客之道?这让外国人岂不是感到中国人民不信任他们、排斥他们吗?当然这不是吾等之辈能够管得了事情。所以我们在教学楼里碰到外教后通常一个hello,一个buy,就基本上完事了,SO(于是)擦肩而过,没别的可说了。

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个澳洲灰发老头汉斯却给人感觉十分的不同,上他的课让人有一种很开放自如的感觉。他讲起课来带着一口浓郁的澳洲口音,低沉而缓慢,听起来倒是并不费劲。只是他有哮喘病,咳嗽起来吭吭咳咳个没完,表情狰狞,让人为他提心吊胆,真害怕他一口气喘不上来,背过气去了。他给我们主讲英美文化兼高级口语,都是两本厚厚的书。一本是美国老早编的Ameircan oral English High-Level(美式口语——高级阶段),老旧的书了,上个世纪末就出版了。另一个新一些,不过主讲历史和文化的。这老头年纪有五十多岁了,凹陷的眼窝里一双眼睛碧绿幽深,一头灰发盖顶,脚步健硕,身材高大,高挺的鼻梁突出的颧骨下,一张满是浅浅皱纹的沧桑的脸,下巴留着梳理整齐的灰色的八字胡,长得像个老学究,可穿着却很随意,老是穿一身浅色的休闲服,趿拉着一双简单的旅游鞋。妈的第一次上这个老头的课,看他的样子真觉得他是从欧洲来的,我所见的澳洲人一般比较胖,而且个子也不高。后来汉斯给我们代课久了后谈起他的家世,才知道原来他有日耳曼血统,祖辈是德国黑森林地区的农民,上世纪50年代移民到澳洲,那会儿他才六七岁。因此他会三种语言——德语、英语和汉语,并且是悉尼大学社会与教育学博士,因此我们才知道汉斯这老头不是一般的叼。老头很和蔼可亲,上课从不骂人,顶多谁说话或者不听课的时候,就把嘴一闭,来个临时性缄默,人们也就逐渐安静下来。他下课后也不回外教的高级休息室——那里面可是特地配着高级皮沙发、饮水机和老板桌的。他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趴在我们教室的窗口,默默地从五楼俯瞰龙城这座暗灰色调的暮光之城。这时候一些想留学澳洲的人就迫不及待地上去和老头聊天,锻炼一下口语,顺便练练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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