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4(1)

女女在看到那个背影时,她实在无法不去翻搅出像铁块一样沉在心底的记忆。她身体下意识地打了几个哆嗦。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安慰自己的恐惧与眼下的迷茫,她下咽了一口唾沫,手心冰凉。一双凤眼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外面,外面的阳光闪烁着明丽的热闹。她突然坚决地认为是自己看走眼了,压制着自己,什么也不去想,只想三天的热闹和延续着的接下来的三个月长的热闹。

大有几分不舍,走过了还扭回头看。女女想:对俗世的热闹,没有一个人能免俗,这村庄,这树木,黑色的瓦顶在黄昏中显得朦胧而实在的层层垒垒的房屋,没有一座是自己的。走出街巷,尽管门户紧闭,都往三嵕庙去了,但是,全部身心还是感觉到了丢在身后的一种久违了的温暖而呛人的气息。她心有几分燥热,想彻底放松下来,却是不能。想着这些俗世的热闹与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是一个曾经心死了的人,满眼功名利禄,满心荣华富贵,把人的胸口堵得慌,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爹抛弃了女儿,都因为那个背影,家没有了,聂广庆给了她家的温暖,对眼前的热闹不想也罢,不想也罢!听得轿夫的脚步声有些气吁吁,地上的树叶被踩出嚓嚓声,热闹的心终究复归于安宁。

回到谷里,天色已经暗了。听到有人在她茅屋周围坐着说话,下了轿子被聂广庆扶回屋里。铺了木板的炕上竟然也睡着三四个人,看到女女进来,他们紧着坐起来。听得有人说:“点灯。”

聂广庆说:“都是药材会期当挑夫上来的山东人,看着山上好,想在咱女女谷安家。”

油灯在灰黑的压迫下,摇曳出一方黄光。看周围的人,个个长得壮实,脸色黑红。人多,屋子里也有一股热气往上腾,热气里裹着汗味和头发上的脑油味。女女不说话了,抱着怀中的孩子哄。所有的人也都不说话了,看女女,看聂大。看着看着他们自己不好意思了,眼里全是恐慌神色,这孩,怪叫人稀罕了,各自摸索着一双大手互使眼色悄声咳嗽。女女抬起头来又笑了笑说:“既然来了,就都是乡亲了,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是咋说话,现在还是咋的说话,怎么无缘无故就断话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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