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运昌很是泄气地仰了头看院子里的老槐,有一片落叶打在他的脸上。想着槐树从抽枝、出嫩、开花、结槐米,到落叶,有很多日子在里面包含着,那些日子是流动的,于人生的分量也是加重的。那些流动的日子里应该有他勤劳的血汗,怎么就都走了过场跑了趟呢?还不如一棵槐树!他突然想起了一句诗“千磨万击还坚劲”而前面的那句“咬定青山不放松”颇有几分意思呢。哑然失笑了一下,因诗而想起了什么,要吴老汉鞴了骡子,他想出去走走,有些日子了,忙得把有些兴致也给搅了。
好景致在路上。
穿街而过,有声的热闹在秋阳下荡漾开来。
人的财富总是与热闹有关,而热闹也是流动的。只因了这银钱在世上是长了双脚的。
走过村街,街道两厢有几座破败的老宅,青黛色的瓦缝中,散落长着陈年的瓦菲和杂草。因历年大会,门都朝屋背后临街开了口子,做了店铺。街道两边长了泡桐树,店铺就着树枝挂了幌子,店铺里的人都忙着大会前的准备。听到骡子的蹄脚声时探出了脑袋,有的恭敬地站着和盖运昌问好,毕竟各自的生意与和盛堂有着枝梢末节的联系。整条街道上除了和盛堂是做药材的大店铺之外,有开油坊、染坊、油漆、粮店、布匹、卦摊、剃头、饭店、棺材铺等。走过和盛堂门口,有人以为老爷要下骡子,却看见他打了个手势往村后走了。有送党参的乡下人拦了盖运昌的骡子说:“天旱,浆不多,好党参啊。”盖运昌说:“去吧,就说我说了给你按了头等货收。”
骡子走在官道上,街道边上有一家铁匠铺,光着膀子,是父子俩。红钢从火中钳制到铁砧上,锤起锤落,火花四溅,叮当磅礴,父亲王胖孩捏钳子点小锤,儿子王接屯大锤紧跟,有板有眼。看到盖运昌,王胖孩抬了头和骡子上的盖运昌打招呼,眼睛不看铁砧,锤子敲得依旧珠联璧合。王胖孩说:“老爷,该给骡子换换蹄铁了。”
盖运昌说:“换,等我走回来就换。”
突然想了什么回转身看着胖孩笑着又说:“你今儿个稀罕得穿了褂子?”
王胖孩莫名其妙地抬头看着不知道盖老爷是什么意思,锤子在手里依旧“叮,当”轻重分明地响。
看着眼前一户户忙碌着的人家,盖运昌相信了李旮渣说的:“一命二运三风水,四仁五德六读书,七工八技九算盘。”这命是首位啊,要吴老汉把骡子牵了走快些。
出了暴店镇,眼望着前后没有人烟了,盖运昌翻身下了骡子,要吴老汉上去坐。吴老汉没说二话,扶着盖运昌坐了上去。也就是走了一二十步远,他用劲拉了缰绳要骡子停下来。盖运昌说:“坐着吧,今世也只能这样了,怕没有来世了,坐一回是一回。”
吴老汉没话,坚持着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