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运昌说:“不瞒你说,替盖府上这头盏香啊,也是给你后来的日子积福呢。”
原桂芝肚子里憋堵了话想说,就算盖姓没有健康的儿子,纤弱也是你盖运昌的骨血,因何要用一个外姓人的骨肉?况且是一个借了人形化来的怪东西!
盖运昌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他不想让原桂芝插话,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性情是不容有人在这时候插话的。
“你该知道,你的娃是有别于那些鼻涕涎水拖到前襟的娃,我是循了梦看见的,打第一眼就看他是我梦中隐现的那个佛前童子。我这人只要喜欢了认准了,就没有人能说服我,我喜欢随了性情做事。九月十三之后,寒冷就要进入冬季了,那份寒冷是彻骨的,你住在地窝子里,人到底不是地老鼠,天生是地上的活物,尤是要一个女人。下雪的日子里,天冷得能把身上残存的体温一点点抽光。你为了生计忙活,你是体会不到那种剥茧抽丝般猖狂肆虐的寒冷。你的小儿清鼻涕能冻出冰凌子来,可怜你的婆娘,她该不是普通人家的女人,跟了你浪费掉多少本该是闲情逸致的大好暖冬啊。”
聂广庆缩了缩脖子,哈出一口气想:盖运昌怎么就看出来自己的婆娘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呢?
盖运昌说:“你女人身上有别的女人身上没有的东西,她那别的女人没有的东西你是不知道的。她知道的你不知道,她的心多半是苦的。大雪天啊,大雪天啊,我记得小时候的雪天,坐在暖炕上,炕上铺了新毡,看我娘手里拿了手炉,我想到外面打雪仗,我娘给我戴了狗皮帽子,雪天雪地的我玩的是热闹和高兴,你的儿子和婆娘站在雪地里哈出的气是苦寒。你住在地窝子里,冰天雪地,你懂得一色的白树白景、天地间的哀戚壮丽吗?你婆娘懂,她懂得霞色和露水里日头炭火般藏着的召唤。你是大福之人啊,是因了你佛前点灯童子转世的儿,你才做了大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