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2(3)

聂广庆眼睛里的泪掉了下来,他抹了一下脸上掉挂下来的泪,心想着自己的命不好,天也欺人。那块地里是真下了功夫的,苇箔下的淤泥他挑了数担泼到了地里,经过平整,还怕肥不足还烧了草木灰,要说真是一块风高土厚的好地啊,可就是种下的豆不见开花,扯了秧子。地边上的十几棵向日葵长得粗壮,可惜浪费了三升上好的豆种。

盖运昌说:“受地域之熏习,莫非不安生不认命,和人一样?”

原桂芝插了话说:“怎么能一棵也不长豆荚?”

聂广庆说:“就是一棵也不长,豆秧有半人高,叶肥秆壮。”

原桂芝看着盖运昌说:“怪了。”接着和聂广庆说:“你还是坐了吧。”

聂广庆说:“这样好。”埋了头靠墙蹲了下去。

盖运昌说:“既然这样,我的好就不需要你来记着了。我叫你来的意思是,九月十三暴店药材大会,这你也是知道的。今年的大会前要办赛,是我盖家立主来办。办赛前要上头盏香,按往年的规矩,上头盏香应该是主办家的长子来上,我儿盖家生身体虚弱,入秋以来他病在床上,我不想让他在秋天的风口上出来主礼此事,想借了你的儿子,此事说来是不好讲出口的,毕竟你的儿子是佛前点灯童子转世,这也是我看中你儿子迫不得已讲出的心事。我有此下下策,也和你种地一样啊,种下了不见得……”

盖运昌看了一下原桂芝。

聂广庆没有想到自己的大儿子是佛前点灯童子转世。

心一下跳了,蹲着的腿酸麻得想要站起来,压着丝毫不敢大动,真是对哩,当年自己就是在寺庙里做下此事的,点灯童子偷着转世,这般一说呢,也算是自己种下了获得了大收成啊!

原桂芝没有想到老爷叫聂广庆来是借用那怪,还想着老爷是看上人家婆姨了呢。觉得老爷的眼神中有对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埋怨,埋怨是系在心尖上的,稍一牵动,便是痛彻心肺的疼。觉得自己有愧老爷,她的愧疚这么多年来已经变成了对下边几房的细微照顾,她可以在满是狼藉的厨房里等待那一味汤药熬成浓得化不开的愁绪,只要哪一房的肚皮鼓起来,她就会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白来这世上,没有白照顾她们。那愁绪突然就化解得如这热闹的俗世,这么多年来让她始终走在了一条没有目的的长路上,人生憾事多,老爷尤甚,她知道老爷是在怪罪自己了,千般埋怨都能想通达,独独这佛前点灯童子,老爷到底是吃了啥汤药了呢?

盖运昌提起水烟袋,原桂芝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第一口烟吸深了,呼噜声如院外纠结着的潮湿的青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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