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1)

稠亮的日光蜂蜡般封在女女谷的周围。日光的气味照在苇箔翻晒着的狗皮身上,一股臊味,那么浓,那么厚,让闪过眼里的狗皮沉得有了质感和分量。这件事情的结果不像常人所想那样复杂,很简单结束了。聂广庆在水池边积存很深处盯住自己倒映的面孔,黑黄的,表情憨厚,破旧的黑夹袄和茶锈黄的脸膛,他顾不得弯腰抹一把,抽转身拿了种地的耙把水中沤烂的河草耙到箩头里,一挑一挑,挑往那块新开垦的荒地。

耙出来的河草有一股鱼腥味儿,它比狗皮的腥味飘得更远,聂广庆在抬头稍息的瞬间,看到了远处走来的驴。

驴由一个家丁牵着,跟着一个丫鬟,驴身上骑着原桂芝。

驴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响。走近了,原桂芝被扶下驴的一瞬间里,看到了地窝子上探出的头,是一个男孩子的头,狗皮的腥味儿飘过来。她看着狗皮时眉头皱了一下,拽下前襟丝手巾扇了扇冲鼻而过的膻气。离地窝子不远处的一堆干草上晒着尿布,两只篮子里一双双做好的绣鞋。红粉黄绿的绣鞋,涂抹了那一方方地面,自在地生动着。原桂芝才知道,自家府里女儿们穿的绣鞋是从这里买的,这些事不是她做的,是三太太买回来的,怕是老爷也不知道呢。

聂广庆看出来的人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人。他放下肩上的挑子,拿了倒兰的木坨子照着沤兰的水塘上下倒动,抬头看对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原桂芝走近聂广庆,还没有等问话,丫鬟说了:“这是暴店盖府的大太太,大太太要免你五年的租子,你还不过来说话!”

二东家李守信来过,他想着是梦。听丫鬟这么一说,他知道了李守信说的话是真话。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光顾了咧开嘴笑,笑得很是不自然。

地窝子里女女探出来头说:“谢谢盖府老爷太太,我们前世积大德了,要老爷和太太如此宽厚对待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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