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盖运昌找了四个小属相的家丁,属相依次是:牛、兔、蛇、羊。他们各自提了马灯,午夜子时由李旮渣领着往女女谷走。
地角上掌起了四盏马灯。从女女谷这边望过去,月辉泻下来,把那一片黝黑的土地铺上了一层暧昧的暖色。这种别致而有些吓人的守候让四个掌灯家丁坐在地头上不说话,而且风会把他们说话的声音送到别处。
这一夜一切是安静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地窝子里的聂广庆躺在干软的苇箔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一片荒地是他用了三个月开出来的,他想下种晚豆。五年多了,从来没有人光顾过这里,这些人来这里守候着它会是因为什么呢?一个外来户,虽然土地是闲置的,但是,有人要占有它时,就可能不属于聂广庆了。临睡前和女女说:“你说,他们为了啥看中了它?”
女女想不出来,半天没有回答,心里想着这个事情,却不知不觉拐了个弯,想着刚出生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好呢?老大就按聂广庆的意思叫聂山,那么老二呢?她心里有恨,她的恨一直不能够消歇,铁疙瘩一样。
女女拽过聂广庆说:“我想咱们的儿就叫聂铁吧。”
铺开的苇箔上,一字排开躺着一家子,离地窝子出口的地方是狗,依次是聂广庆、女女、二儿子、大儿子。狗会在半夜听到动静的时候蹿出去,狗不叫,它对周围出现的生灵,天性是友善的,它用它的出现吓唬走它们,就又回到地窝子睡下了。灵敏的耳朵和嗅觉让它保持着长久的清醒和警觉。
苇箔上女女睡不着,有些道理想不通,明知那是自家男人开出来的荒地,却被他们守候着要当做什么来用,当做什么来用呢?开出了大片荒地,对于一个经历了什么叫活命的人,该知最重要的是土地,是年成。卖染料,做绣鞋,一切都是为了活,人是土性的,只有土里刨食的人,活着才结实。开荒,种地,说了要把刚开出来的地种晚季豆,这一块一块地开出来不是那样容易呀,满地的料礓石头,是一弯腰一弯腰捡出来的,没有人看中这里,拣了人家看不中的地方住下来,就是想凭了辛苦活命。
聂广庆等女女回话,半天等不来,听她说给儿子起了名字,也就“嗯哪”了一声。
坐起身,探了头看外面,弓起腰和狗说:“静着,别跟了走,俺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