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坦利·库布里克简传(7)

克拉克是一名训练有素的科学家,他成功地把对科学的洞见与对这个世界特有的怀旧之情结合起来,他在小说中刻画的场景人们永远都不会看到,因为这些场景不是在遥远的过去就是在遥远的未来,或者就是在宇宙中的一个遥远的地方。在他笔下,像太阳和月亮这样的无生物体也有了生命。我个人认为他是个身材高大性情温和的人,他可能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他在谈话时一说起他自己就特别高兴。我们是几年前在纽约相识的,那时,他正在写一本书,讲的是科学思想的未来,他想跟我讨论物理学的一些最新进展,因为我正好教这门课。现在我总是盼着他偶尔来我家做客,两年前的冬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觉得非常高兴。他一拿起电话就赶紧给我解释他正在忙什么,他说:“我现在正在和斯坦利·库布里克拍摄《奇爱博士》的续集,斯坦利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想让你见见他。”这个邀请实在无法拒绝,克拉克打完电话没过多长时间就安排我们见了面。

那时,库布里克住在“上东城区”,他家房子很大,屋内的装饰有克莉丝蒂娜创作的画,很漂亮,还有库布里克收集的摄影机、录音机和高保真音响设备。(还有一个短波收音机,他用它来监听来自莫斯科的广播,主要是想了解苏俄对越南的态度。克莉丝蒂娜曾说:“斯坦利有八个录音机都不嫌多,裤子只要有一条他就满意了。”)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夫妻的这些东西再加上三个孩子的喧闹就是我对他家的第一印象。库布里克和我所期待的电影巨头的模样完全不符。他中等个头,一幅放荡不羁的样子,像游船赌徒或罗马尼亚诗人一样。(现在他留了很长的胡子,这使得他胸襟开阔的形象多了分东方人特有的气质。)谈话时,他思想似乎有些不集中,一边在想些复杂的问题,一边又尽力聊些日常琐事。就在我们会面期间,电话一个劲地响,隔几分钟就有信差送来电报或信件,年龄不同的小孩儿在房间里跑进跑出。库布里克几次试图控制场面,但都没成功,于是他决定不在这个属于孩子们的地方聊了,他带我去了厨房旁边的一个吃早餐的小餐厅聊。我马上就被他对知识巨大的好奇心所感动,我对这件事印象非常深刻。他在谈论一个话题时,完全沉浸其中,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好像要吸收各方面的信息。除了跟克拉克合写了一部小说外,(这部小说就是他们即将撰写的电影《2001:太空漫游》的剧本的原型),他还在读所有的他能找到的通俗或半通俗科学书籍。

谈话中,我碰巧提到我刚好在华盛顿广场公园下过国际象棋,他问我我都跟谁下了,我就给他描述了一下大师的样子,他马上就听出来我说的是谁了。我经常跟大师下棋,下了很多,我的棋艺大有长进,就快跟大师下成平手了。库布里克告诉我他有时候也与大师下棋,他认为大师是个“臭棋篓子”,我听后大吃一惊。他接着说他酷爱国际象棋,还补充道:“要不现在就来上一局?”我托称还有个约会才避开了他的挑战。

当年的夏末,我在伦敦又见到了库布里克。我去那里参加一个物理学家会议,他正在那里拍摄电影《2001:太空漫游》。一天下午,我去他米高梅电影制片公司的办公室顺便拜访了他,公司位于伦敦城外的伯利汉姆。跟他家里一样,他的办公室也是一片狼藉,堆满了纸张、做服装用的布片、可能要扮演宇航员的演员的照片、宇宙飞船模型、女儿画的画以及摄影机、收音机和录音机通常使用的电池等。库布里克喜欢在小笔记本上记录事情,他刚刚订购了一家著名造纸厂生产的每种笔记本纸张的样本,大约有一百多种,这些纸张样本都铺在一张大桌子上。我们聊了一会儿,依然像往常一样,信差和电话不断打断我们的谈话,然后他又回到了象棋这个话题上来,他说:“来一小盘怎么样?”他设法找到一套国际象棋棋子,还缺几个子,但我们用各种不同的英国硬币来代替,补上了所缺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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