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也火了,也一掌拍在桌子上:“我们是在为战争受害者打官司,怎么就成了宣扬战争了?”
梅泽一郎喊道:“你的观点是错误的!”
赵铁反唇相讥:“你也一样。”
梅泽一郎气得脸都白了,而斋藤博士却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大家,似乎他赞同梅泽的观点。邓子儒这时起身给梅泽律师的茶杯里续了点水,然后不急不缓地说:
“梅泽先生,国家的大政方针如果被军国主义分子操弄,它的每一句口号都会导致国家和民族走向战争之路。我们的国家没有过军国主义,因此我们不需要从反军国主义来达到反战的目的;世界主义这个概念,我也略知一点,好是好,但就现在来看,不过是个乌托邦。我们和你们的国情不同,请你们尊重;我们也会尊重梅泽先生的价值观。没有相互间的尊重,大家就无法合作下去了,对吧?”
斋藤博士看到气氛缓和下来了,便说:“年轻人,火气大,吵吵架,有助于更直截了当地了解对方,律师都是在争吵中找到解决问题的路子的。” 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两张地图,就像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和颜悦色地对赵铁说:
“赵律师,这是我从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研究室复印的两份当年日军轰炸重庆的指挥地图。那时日本的联合空袭司令部把重庆分为A、B、C、D、E五个区,你们看,A区是现在的江北嘴一带,B区是朝天门东部靠长江这一片,D区是半岛中央到嘉陵江这部分。鉴于上次开庭时被告方总是追问受害者具体地点,受害时间、经过等细节问题,因此我拜托大家在采证时,一定要逐一比对清楚,受害者是在哪个区、什么时间受到的伤害。防卫厅的战史研究室里资料太详尽了,所有的轰炸都有记录,出动了多少架次、什么机型、执行轰炸任务的时间,击落了几架中国战机,自己又损伤了多少,连投了多少枚炸弹,是燃烧弹还是爆炸弹、延时炸弹等都清清楚楚。他们不能掩盖轰炸重庆的事实,但他们会在细节上和我们较劲。”
有一次开庭时,一个受害者没有说清楚遭受轰炸的具体街巷,结果被辩方律师穷追猛打,他的证词差一点没有被法庭采信。因为他是逃难来重庆的“下江人”,所陈述的街巷又是老地名,早就不存在了。让一个老人家在尘封的岁月里找出一条小巷的具体位置与现在的繁华闹市区相对应,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是重庆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家乡出现在他国的作战地图里,那感觉就像看到你家的客厅、卧室、厨房、书房被一群强盗谋划打劫、捣毁。虽然这是半个多世纪前的作战地图了,但它们是故国、家园曾经被蹂躏的痛,没齿难泯,永远永远。
梅泽一郎律师这时拿出一份材料,说:“邓先生,我看了你对1940年端午节龙舟赛被炸事件的证言,但我认为还不够详细。我们需要更具体可信的细节和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