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六年(1)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十二点,黄凯意识到了某些异样的情况。平日里楼下六、七点开始的嘈杂声,竟然没有将他闹醒。

黄凯麻利地套上件外衣,抓紧时间洗漱,编辑约稿的截止日期即将到临。

厨房的水槽底部是干的,鲁坚莫非也赖床了?这可不像他的作风,看来表面严谨的他不过也是个口气比力气大的意志薄弱者,不知为什么,黄凯心怀着几分窃喜。

就当黄凯正要从橱柜里拿牙刷的时候,发现在漱口杯里插着一张便条。顾不得自己口中难闻的气味,他阅览起纸条的内容来。

黄凯,今早房倩倩的母亲不见了,我和房倩倩外出寻找,如果你今天还打算起床的话,就去附近帮忙寻找。

字迹很潦草,而且没有署名,但单凭轻蔑的语气就能知道便条的作者了。看起来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房东太太在清晨没有像往常那样做着家务,以至于黄凯睡过了头。在黄凯沉睡的时候,甚至爆发战争都难以打扰。

黄凯首先想到去发廊找房东太太,可能写小说的人想象力过于丰富,一个故事刹那间在黄凯脑中构建起来:房东太太去找于萍理论,妻子和情妇的见面,一场争斗不可避免,房东太太或许发生了不幸,搞不好还会有流血事件。想到这里,黄凯异常兴奋,这不是幸灾乐祸,而是为了自己能暂时告别枯燥的日子而高兴。

想故事的工夫,黄凯已经走下了楼,惊奇地看到房东先生家的门居然关着。要知道,房东先生的家就像是大众免费娱乐的场所,因为房东先生天天在家,他又是个贪图玩乐的中年人,所以在居住的小区内结识了一批同道中人,无所事事的人们聚在一起,打着麻将、玩着扑克,他们的这些活动几乎全年无休,要从下午一直持续到黎明。他们这些人大都年近半百,其中男性居多,偶尔也会有几个女人掺杂其中。他们好逸恶劳,生命中只剩下了一张张麻将牌,很多家庭为此争吵不断直至破裂。他们的生活看似悠然自得,然而半夜大笑时感到的却是自己被禁锢的灵魂。把这些人的聚会称为“娱乐”算是比较口下留情,实际情况是,房东先生家足够称得上是一个平民化的赌场。

曾经黄凯就此事问过房东先生,他对麻将的永不厌倦实在让人好奇。

房东先生则答道:“瞧我的生活,整天闷得发慌,不找些事放松放松自己,没到六十岁恐怕就要变成老年痴呆,我想不到在死之前还能干些什么?”

“既是娱乐,为什么要赌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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